“是我兒子,是我那不孝的兒子。”李老四在眾人的追問下放聲大哭,淚如雨下。
民眾都驚呆了,反倒沒人再出聲,全都靜靜地等著他往下說。
李老四當著眾人的麵,終於嗚咽著說出真相:“我家那口子死得早,我每日忙著做工賺錢,沒空管孩子,不承想他竟跟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染上了賭博的惡習,等我發現時,已經管不住他了。
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便是再不好,也總是心疼他,每日辛苦做工替他還賭債,還給他張羅了一個媳婦,想著他了家或許能收斂些。
誰知他不僅沒收斂,輸紅了眼還要賣媳婦湊本錢,我不能讓他賣媳婦,就把棺材本都給了他,因為想多掙點錢,就沒日沒夜做工,累出一的病,也疼得不能走路。
那天雲大夫去我鄰居家出診,路過我家門前,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病癥,得知我沒錢請醫,就趁著每日來為鄰居複診的便利,捎帶著免費為我紮針。
紮了幾天,我的漸漸好轉,雲大夫最後一次為我紮針時,說這一次是最關鍵的,紮完之後,三日不能幹活,不能磕,不能沾冷水,隻要過了這三日,以後就不會再疼了。
我聽了他的話,那幾日便沒有做工,我兒子從賭坊回家來找我要錢,問我為什麽不做事,我便把原因和他講了,誰知他輸急了眼,竟然心生歹念,把我捆起來扔到水盆裏泡了一夜,想以此來訛詐雲大夫。
我當時死活都不同意,他便對我拳打腳踢,還威脅我,說我如果不照他教的話說,就把我兒媳婦賣了抵債,還要把我打殘廢,一輩子折磨我……”
李老四一口氣說到這裏,已經是泣不聲,對著雲華猛扇自己耳:
“雲大夫,我對不住你,我不是人,我恩將仇報,連畜生都不如,這十年來,我被兒子折磨得生不如死,沒有一天不是在悔恨中度過,這輩子我已經是個廢人,下輩子當牛做馬來還你的債……”
現場一片寂靜,隻有清脆的掌聲一下接著一下,回在每個人的耳邊。
“好了,別打了。”楚昭出聲停了他,“你現在就是把自己打死,也彌補不了雲華十年的冤屈。”
李老四停下來,掩麵愧大哭。
楚昭起掃視全場,也深深地看向雲家眾人:
“李老四的耳,不僅打在他臉上,同時也打在你們所有人臉上,雲華的遭遇,不是一個人造的,嗜賭盡天良的兒子,懦弱無能又溺孩子的李老四,不分青紅皂白胡斷案的員,以及偏聽偏信傳播謠言的群眾,一盤散沙隻想自保的雲家人,每個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低下頭,麵紅耳赤愧難當。
楚昭稍停了幾息,給大家留出一點點反思的時間,隨後才又接著說道:“雲華的冤屈,不能就這麽算了,我會上報府將李老四的兒子緝拿歸案,為雲華平冤昭雪,李老四該承擔的責任也逃不了。
通過這件事,我也希在場的所有人都記住一個教訓,謠言是殺人不見的刀,當你沒有完全了解事真相時,多聽多看多思考,傷人的話不要口而出,做一個有理智有良知的守法之人。”
“多謝王妃教誨,我們定當銘記在心。”民眾們紛紛下跪,心悅誠服地向楚昭叩首致敬。
楚昭抬手讓眾人平,隻有老族長和雲華父子還跪地不起。
老族長跪直了子,當著所有人的麵說道:“華的冤屈我要負大半的責任,我為族長,沒有在出事的時候第一時間站出來為他撐腰,反而因為怕到牽連而遠遠躲開。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族長,也沒有能力管理一個家族,現在,我年紀大了,神和力也越發跟不上,這個族長的位子,就讓華來接手吧,希他能在王妃的指點下,帶領族人重振神醫堂昔日的榮。”
此言一出,又引起了一片喧嘩。
相擁而泣的雲華父子愕然看向老族長。
雲家眾人也都不敢置信,每個人的反應各不相同。
老族長確實年事已高,可他即便要卸任,也該事先告知大家,由族人共同選舉一個新族長出來才對,怎麽能隨隨便便就自己做了決定?
而且他選的人還是雲華。
雲華已經十年沒參與過族中事務,到誰也不該到他吧?
就算他了委屈,要給他補償,可族長之位又不是一塊糖,怎麽能說給他就給他呢?
“族長,我們不服。”有衝的小輩藏在人群中喊道。
“不服憋著。”老族長幾十年來終於氣了一次,“我就是要讓華來做族長,你們誰不服就自請出族,另立門戶,我絕不攔著。”
“……”雲家人都啞了聲。
若是換作從前,另立門戶也沒什麽不行,可現在老祖宗回來了,要帶領大家重振神醫堂,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出去單過。
別的不說,看老祖宗今天這一出威震全場的派頭,以後誰還敢再瞧不起雲家人?
大樹底下好乘涼,這道理是人都懂,何況他們這位老祖宗簡直就是一片大森林。
一片寂靜中,有人小聲征求楚昭的意見:“這事王妃怎麽看?”
楚昭的回答隻有三個字:“我看行。”
雲家人齊齊無語,心說你還不如不問,問完想反對都不敢了。
楚昭忍著笑,再次掃視全場:“既然沒有人反對,這族長之位就由雲華接任了。”
雲家人全都躬應是:“但憑王妃做主。”
“好。”楚昭點點頭,“你們既然要我做主,今日當著雲州的民眾,我再為你們做三個主。”
“……”
雲家人心頭一跳,頓時打起十二分的神。
王妃還真是不客氣。
一個主就把他們的族長之位給敲定了,三個主,還不知道都是什麽驚人之舉。
在眾人忐忑的目注視下,楚昭緩緩出一手指:“第一,把那本被你們分兩半的醫書合並起來,拿到書局去印刷冊,無論醫者還是民眾,都可自行購買學習。”
啊,這……
雲家人差點沒集跳起來。
“王妃,那本醫書是我們雲家的醫學籍,又不是詩詞歌賦,怎麽能隨便外傳?”
“是啊是啊,傳出去大家都學會了,咱們神醫堂豈非更加振興無了?”
“這話說的。”楚昭冷笑一聲,“這書放在你們家裏,怎麽沒見你們把神醫堂振興起來?怕別人學會了不找你們看診,你們自己又有幾人完全學會了?”
“……”雲家人又一次啞了聲。
老祖宗真毒,罵人跟刀子似的,刀刀命中要害。
楚昭見他們都不再說話,又出一手指:“第二,神醫堂自即日起開堂收徒,有誌學醫者,隻要品行端正,無論男,無論出,無論姓氏,皆可報名。”
“啊?”
雲家眾人臉上又是一陣搐,一方麵怕挨罵,一方麵也是逐漸麻木,都忍著沒再吭聲。
楚昭又出一手指:“第三,神醫堂今後不僅隻在雲州發展,還要在全國各地開設分堂,行醫問診救死扶傷的同時,將醫學知識傳播四方,造福天下蒼生。”
“好!好!好!”
這回不等雲家人有所反應,民眾們已經群激昂地鼓掌好。
王妃心懷天下,大公無私,實乃蒼生之福啊!”
雷鳴般的掌聲響徹雲霄,慕容驍站在街邊,臉變得更加凝重。
祁山也被眼前一幕震驚,小聲他:“王爺……”
“先回府。”慕容驍抬手製止,率先往回走去。
轉的瞬間,不知哪裏閃過一道亮,刺得他眼睛驟然瞇起。
慕容驍心頭一凜,猛地頓住腳步,手搭在眉骨上方看向路旁的一棵大樹。
大樹參天,枝繁葉茂,似火的驕在枝葉間投下斑駁的影。
“怎麽了王爺?”祁山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除了隨風搖晃的樹葉,什麽也沒看到。
“沒什麽,走吧!”慕容驍收回視線,繼續往回走。
剛剛應該是他看花眼,誤把當了刀。
他今日是便裝出行,又是臨時決定,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就算真有歹人,也不會是衝他來的。
何況這裏人山人海,眾目睽睽之下,誰會跑到這裏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