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一直沒說話,冷眼看著蕭將軍和楚淮在他麵前咋咋呼呼。
房門一開,他卻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在楚昭問出那句話的同時輕喚出聲:“阿昭,是我。”
楚昭愣住,視線落在他滿是塵土,胡子拉碴的臉上。
隻一眼,不須多問,便知道,就是他了。
是他回來了。
是的蕭馳回來了。
原來阿傲就是蕭馳,原來他一直陪在邊。
頂著蓬蓬的頭發,撐著滿的疲憊,舉著沾滿鮮的雙手,就這樣隔著一扇門和蕭馳對視,眼淚瞬間衝出眼眶。
“可惡,為什麽是現在?”帶著哭腔說道,“我找了你這麽久,你為什麽要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蕭馳的視線也在這一刻變得模糊,卻笑著將手進門,在蓬蓬的頭頂輕輕了兩下:“怕什麽,你更狼狽的樣子我都見過。”
那隻大手落在頭頂,楚昭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起來,乖順起來。
流著淚,近乎貪婪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疲憊的臉上流出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請後的眾人都驚得瞪大眼睛。
這一刻,不再是那個所向披靡,刀槍不的攝政王楚昭,而是一個期期艾艾,可憐兮兮的小孩,因為見到了自己最親最的人,滿腹的委屈都抑不住流淌出來。
和他隔著一扇門,一句思念的話都沒說,那思念卻昭然若揭,震耳聾。
“我還有幾傷口沒完。”楚昭深吸一口氣,退洶湧的眼淚,“你就在外麵等著我,哪兒都不許去。”
“好,我等你。”蕭馳收回手,指腹從滿是灰塵的臉頰過,聲道,“去吧,專心一點,不要著急,我會一直等著你。”
“嗯。”楚昭點點頭,向後退開,“你幫我把門關上。”
蕭馳手毫不遲疑地關上了門。
楚昭走回床前,對默不作聲的慕容驍說道:“幫我下眼淚,我們繼續。”
慕容驍全程看到了他們兩人的互,此時心中百集,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兩百年沒見,隻說了短短幾句便又分開,如果換作是他,他做不到義無反顧地把門關上。
他從來沒見過這般冷靜又理智的思念。
所以,這就是阿昭對那個人念念不忘的原因嗎?
他深吸一口氣,再看楚昭,已經又拿起了針線,全神貫注地接著合,仿佛剛剛那個失控跑向門口的人不是。
仿佛思念了幾千萬個日夜的人本不在門外。
這樣的冷靜,不是誰都能做到。
這樣的人,兩百年才有這麽一個。
所以,就算真正的蕭馳回來,他也不會放手。
前世是前世,現在,就是他的王妃,是他明正娶的妻子。
隻要他不放手,誰也不能把阿昭從他手裏搶走。
和離書,他是絕對不會寫的!
門外,王寶藏和楚淮正賣力的給大家解釋阿傲為什麽變了蕭馳。
張行舟靜靜聽著,幾乎沒什麽反應,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默。
早在答案揭曉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蕭馳的份,因此,楚淮一上來就衝著阿傲姐夫,他也沒有特別驚訝。
直到看見楚昭在蕭馳的下淚流滿麵時,他的心才不自覺地痛起來。
他下意識將手在心口,隔著服到那塊被他帶了一年的桃木太極符,滿都是苦的滋味。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因此也從未想過要將那不為人知的暗宣之於口。
他所求的,不過是能長久地跟隨左右,在需要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站在邊。
隻要能時常見到,和王爺在一起,還是和阿傲在一起,對他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反正不管和誰在一起,都不會和他在一起。
相比張行舟的沉默,蕭將軍雖然因為罵了蕭馳孫子而忐忑不安,同時也因為了一個敵而歡喜雀躍。
隻要能讓鐵錘妹妹死了那份心,便是被蕭大將軍暴打一頓,他也心甘願。
唯有鐵錘還不肯相信,不管楚淮和王寶藏怎麽解釋,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這不可能,這是假的,這不可能,這是假的。”
喜歡了那麽久的阿傲,幾天不見,突然就變了另外一個人,並且還是一個死了兩百年的人。
這讓無論如何都無法接。
如果阿傲是蕭馳,是王妃前世的人,那算什麽?
雖然阿傲以前也喜歡王妃,從不對多看一眼,但在此之前,至還可以抱有一希,盼著阿傲有一天突然開了竅,知道自己和王妃沒有可能,轉而投的懷抱。
可是現在,阿傲不再是阿傲,的希也徹底破滅。
王妃的回來了,的卻死了。
這讓何以堪?
鐵錘思來想去,委屈地掉起了眼淚。
蕭將軍正樂得合不攏,轉臉看到鐵錘妹妹的眼淚,連忙收起笑,小心翼翼給送去安。
“鐵錘妹妹,別哭了,沒了阿傲,不還有我嗎,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你,我也不會離開,我會永遠永遠陪著你。”
“誰稀罕。”鐵錘抹了把淚,轉就往垛口走。
蕭將軍嚇一跳,跑過來拉住:“鐵錘妹妹,你可別想不開呀!”
“放手,誰想不開了,我吹吹風不行嗎?”鐵錘一把將他扯開,拎著就要往城下扔,“再煩我,信不信我把你摔餅。”
“啊,別別別,我不敢了,鐵錘妹妹饒了我吧,我恐高……”
蕭將軍嚇得臉發白,雙手死死抱住鐵錘的脖子,雙盤在腰上,像隻驚的八爪魚。
鐵錘被他纏住,怎麽也掙不,氣得大喊:“放開我,快放開我。”
“不放,就不放,我死也要死在你懷裏。”蕭將軍態度堅決地說。
鐵錘又不能真的弄死他,氣憤又無奈,滿腹的傷也被他折騰沒了,正要再罵他,忽然看著遠咦了一聲:“別鬧了,你看那邊是什麽。”
“我不看,你休想騙我。”蕭將軍抱,整個人在懷裏。
“沒騙你,那邊起狼煙了。”鐵錘大聲說。
蕭馳正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胡鬧,聽到“狼煙”二字,立刻警覺起來,大步向垛口走去。
張行舟也變了臉,和楚淮王寶藏一起跑過去看。
涼州西南方向的烽火臺上,正有狼煙滾滾衝天而起。
狼煙是敵軍侵的警示,也是請求支援的信號,哪裏有狼煙,就說明哪裏軍告急。
“那是西寧方向。”蕭馳隻看了一眼就辨明方位,皺眉道,“這個時候,西寧能有什麽事?”
說著轉頭去問張行舟:“你可知西寧守將是誰?”
張行舟的神頓時變得凝重而複雜:“知道,西寧指揮使陳倉,我當初就是被他一路追殺逃去蜀州的。”
“為什麽?”蕭馳問道。
“因為敵軍捉了他兒子我開城門,而我沒開。”張行舟說道。
蕭馳瞇了瞇眼,不假思索道:“如果他是這樣一個人,西寧恐怕出了大事,你速速調集兵馬,我們立刻趕赴西寧。”
張行舟一愣,下意識看向後麵閉的房門:“你不是答應王妃,要等出來嗎?”
蕭馳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是一瞬,便下定了決心:“你去調兵吧,會理解的。”
張行舟又是一愣,忽地想起當日在雁雲關,楚昭也和他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阿傲替楚昭擋箭昏迷不醒,楚昭說要將阿傲留在雁雲關,他問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說阿傲會理解的。
現在,同樣的問題,變了蕭馳的阿傲,也是同樣的回答。
他會理解的。
會理解的。
簡單的一句話,需要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口?
原來世間還有這樣一種,“他會理解的”。
張行舟不容,沒再猶豫,衝蕭馳一抱拳,上鐵錘,向城下走去。
蕭馳則大步走回到楚昭所在的房門外,深吸一口氣,一隻手輕輕在門上,像是著心的姑娘的臉。
“阿昭,我走了,我會盡快回來的。”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