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蘇勒昆都率隊進了西戎王城。

西戎王聽聞小兒子死在了西寧城，連骨都沒留下，不由得心如刀絞，老淚縱橫，得知楚昭是大晏的攝政王，恨不得當場殺了為小兒子報仇雪恨。

楚昭好整以暇地和他理論：“第一，你們是侵略者，死有餘辜；第二，你小兒子不是我殺的；第三，你大兒子的命還在我手裏攥著，你若想從此絕後，就隻管手吧！”

西戎王從來沒見過這麽囂張的俘虜，但事關他大兒子的命，他也不敢貿然手，轉而問蘇勒昆都是怎麽回事。

蘇勒昆都把自己中毒的事告訴給他，本來就病態消瘦的，因著中毒和長途跋涉，還要和楚昭鬥智鬥勇，此時更是憔悴不堪，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紙片人，看著格外讓人心疼。

西戎王心疼兒子，對楚昭更加沒有好臉，黑著一張長滿絡腮胡子的臉，威脅楚昭說：“孤王會讓人盡快采摘逐月花，你務必要醫治好孤王的兒子，如若不然，孤王讓你人頭落地。”

楚昭說：“我這人向來言而有信，既然答應了為王子殿下解毒，便是兩國戰，我也不會食言，隻要能采到足夠的逐月花，王子殿下的毒自可迎刃而解，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你不要賣關子。”西戎王急不可耐。

他隻剩下這麽一個兒子，如果這個兒子也死了，他辛苦經營多年的王位就要拱手讓給他的堂兄弟了。

他的那些堂兄弟，多年來一直覬覦他的王位，若非他為人足夠謹慎，足夠心狠手辣，早就被某個兄弟拉下來了。

因此，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兒子出事。

楚昭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聞言淡淡道：“大王子上致命的毒並非是我下的，相反，我給他下的毒反倒克製了他原有的毒素，如若不然，隻怕他早就死在路上了。”

“你說什麽？”西戎王大吃一驚，一把拉過兒子上下打量，“怎麽可能，他是孤王的大王子，誰敢給他下毒，你這人不要危言聳聽，更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孤王放了你。”

“我沒有危言聳聽，王上若不信，可以找人來為大王子診斷。”楚昭說著看向蘇勒昆都，“我在路上給大王子煮的那些湯藥，都是為你解毒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覺到，你的比過去輕盈了，也不會不就悶氣短了？”

蘇勒昆都眉頭一皺，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什麽也沒說，隻是用懷疑的目看著。

楚昭說：“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懷疑我的醫者仁心，我雖然是你們的對手，同時也是一個大夫，我就算要殺人，也不會用我的醫，因為先賢發明醫是為了救人，不是用來殺人的。”

西戎王見說得誠懇，不覺便信了幾分，讓人給上了茶，緩和了語氣道：“那你說說看，大王子到底中了什麽毒，是什麽人膽敢給他下毒？”

“這我就不知道了。”楚昭說，“我不了解你們西戎人下毒的路數，沒辦法配出相應的解藥，我所能做的隻是暫時製那些毒，延遲它發作的時間，至於毒是什麽人下的，這個很好猜，大王子死了，誰會從中益，誰就是兇手。”

“……”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西戎王說：“我兒一路辛苦，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孤王把你幾個王叔和堂兄弟召進宮來為你設宴接風。”

蘇勒昆都明白父王的意思，雖然他不在意王叔和那些堂兄弟的死活，但眼下大敵當前，蕭馳的軍隊正在向西戎近，實在不是清除患的好時機。

他看了楚昭一眼，皺眉道：“你在挑撥離間，想讓父王與王叔他們自相殘殺，對嗎？”

楚昭端起茶抿了一口，慢條斯理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們自相殘殺，就沒有人帶兵敵了。”蘇勒昆都說道。

楚昭笑起來，放下茶杯看向西戎王：“原來西戎王的王位是靠王上的堂兄弟來鞏固的嗎？”

“胡說。”西戎王的威嚴遭到質疑，頓時惱怒，“孤王靠的是自己，那些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隻會給孤王使招，日日夜夜覬覦孤王的王位，沒有他們，孤王的江山隻會更加穩固。”

“父王……”

蘇勒昆都沒想到父王連這麽簡單的激將法都看不懂，想勸他不要中了楚昭的圈套，卻被他擺手打斷。

“行了，你不要再說了，回去休息吧，孤王自有道理。”

“是啊王子殿下，你看你現在如此疲憊，正好我也累了，不如也給我安排個住，我們先休息一下再說。”楚昭及時接過西戎王的話頭，不給蘇勒昆都說話的機會，“王子殿下且放心，你父王這麽英明神武，他知道該怎麽做的。”

“嗯。”西戎王點頭表示讚同，又擺手道，“不要再說了，快去休息吧！”

蘇勒昆都無奈，隻好帶著楚昭告退出去。

他把楚昭安置在自己寢殿的隔壁，以方便監管，並派了十幾個侍衛在外麵把守。

“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招，否則本王饒不了你。”他將楚昭推進去，手掐著楚昭的脖子抵在牆上，眼神冷如毒蛇，“本王的毒是二王弟所為，與本王的王叔和堂兄弟沒有任何關係，你最好不要自作聰明，試圖挑撥離間，否則本王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楚昭沒有被他掐脖子的作驚到，反倒因他這番話吃了一驚：“你居然知道，那你為什麽不告訴你父王？”

“因為沒必要。”蘇勒昆都說，“二王弟生急躁，好大喜功，我以帶他曆練為由請求父王允準他和我一起出征，他若打勝仗，我坐勝利果實，他若打敗仗，自然死無葬之地，這不比我在父王麵前揭發他要好嗎？”

楚昭：“……”

好。

這招確實好。

這家夥先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還說要殺了蕭將軍為他弟弟報仇，原來都是假的。

沒想到他這麽會偽裝，自己差點就被他騙了。

“可你既然知道自己中了毒，為什麽不想辦法弄到解藥？”楚昭又問。

蘇勒昆都也沒想真把掐死，鬆了手淡淡道：“這毒是慢毒，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有解藥，但我每天隻服一點點，讓自己死不了也好不了，以防萬一沒弄死二王弟，再向父王去揭發他。”

“……”楚昭徹底無語。

這家夥為了一個王位，真可謂是機關算盡，有這聰明勁兒，幹點什麽不好？

“行吧，我知道了，不管怎樣，我現在真的很累，大王子還是讓我先休息吧，我要是熬死了，你唯一可拿蕭大將軍的籌碼也沒了。”

“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招。”蘇勒昆都又一次警告，轉離開。

楚昭聽到他吩咐侍衛好生看守，腳步聲隨後遠去，這才著脖子鬆了口氣。

知道，蕭馳到來之前，蘇勒昆都不會對手，因此便倒在床上心無旁騖地睡了過去。

太累了，這一覺就睡到了月上中天。

昏昏沉沉間，忽然覺有人輕手輕腳向床邊走來。

不等清醒，一隻大手輕地覆在了臉上。

伴隨著這個作，一道纏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仿佛帶著幾百年的思念——

“阿昭，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