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被先前那人認出來，他換了打扮，才出客棧。

換裝的時候，難免看見銅鏡中自己的容貌。

說實話，格外陌生。

這是他本來的模樣，那些人都見過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瞧見自己這張臉，才好辦事。

隻是實在太久沒以真容見人，多還是會有些不習慣。

十方城並無宵，反而夜晚更顯熱鬧。

路上的攤販仍舊很多，賣聲不絕於耳。

這些人賣的並非是如京城鬧市的吃食，小玩。

而是……一些不該在你市麵上流傳之。

比如說，自己此時駐足的攤子，擺放的雖是一個個有人大高的大壇子，但他並不是賣酒壇的。

因為沈如今上穿的服價值不菲，再加上這張臉一看就很貴氣，所以他剛停下來，此地的老板，便已經注意到了他。

直接開口，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看，二十餘歲的極品瓶，用之煉丹，保您金丹將近，長生在嘞！”

“這位公子哥對此可興趣？就算您不需要，帶回去送給家中長輩，想來也會令人歡喜。”

沈悶不做聲，安置在瓶中的眨眨眼，臉上滿是麻木，連自己的生死，都已經並不在意。

下心中的反胃，沈質問小販：“瓶不該是在瓶中，隻個腦袋，你為何將們放在酒壇子裏，而且也沒將人頭出？”

這人尷尬一笑，心想這次倒是遇到行家了。

猶豫片刻，還是編出來一番話，想要將沈糊弄過去。

“二十餘的瓶和那些小黃丫頭可不一樣，這些是被仙人瞧上的子，裝酒壇，則是為了以濁酒混淆仙氣，避免們被天上的仙人先一步接走啊。”

沈嗤笑一聲，說：“你這說法倒是新奇，我還是第一次聽。”

還不等他再說別的，就有旁人將小販懟了回去：“你淨拿些次等貨給人，什麽是瓶？我怕你連真正的瓶都沒見識過！”

說著，這人湊到了沈跟前：“這位貴客，您若是興趣，不如去我店裏坐坐，別說是瓶，便是畫中仙，人丹，我那裏也是有的。”

沈自己腰側掛著的劍，強忍著將這些人打殺的念頭，點了點頭，跟著他離開了此。

他先前隻知道十方城因為屬於三不管地帶，引來了不人在此發展，也是因此，他們才能變如今這麽繁華的模樣。

他考慮過，十方城可能會不幹淨，藏汙納垢。

但他真的沒想過，十方城會變這個樣子。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年輕的時候在十方城住過許久，雖說這裏沒能給自己帶來任何的好回憶。

但也還算是個民風淳樸之地，怎麽，就變了這個樣子？

瓶，畫中仙，人丹。

聽上去倒是沒什麽，但……都是一條條的人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沈握拳頭，跟在這人後，隨著他饒過大街小巷，最後停在了一個掛著慘白燈籠，滿是香燭氣息的小店門口。

沈調整好自己的緒，這時才開口詢問：“我對著十方城不算悉，怎麽，你們都是賣這些的？競爭不會很激烈嗎？”

這人回頭看了眼他，笑了起來：“公子說笑了，人的野心不會消散，多人為此而來，怎麽會出現競爭？我引你過來，無非是因為我們有緣。”

“十方城又被人喚作人間酆都，來此的人，大多都是被這個名頭吸引過來的。”

沈實在沒忍住，皺了下眉。

跟著這人走進店，除卻香燭味，他又聞到了一點有些陌生，又很複雜的味道。

也不算是很陌生吧，畢竟自己還沒到十歲的時候，就經曆了很多戰火硝煙。

聞過堆積在一起散發的臭味，也嗅過他們被火烤後的味道。

與這裏的味道，倒是有些相似。

他見過的場麵多了，對此雖說滿心厭棄，但也將緒藏好，故意表現的對此興趣，引導著這位店掌櫃，順著自己的話，接著給他介紹起十方城如今的況。

十方城變如今這副模樣，隻能說是大勢所趨。

這次沈倒是問對了人。

這位掌櫃是最早一批住十方城，做這個營生的人。

十方城當年是前朝威勇大將軍沈恪守著的一道關鍵防線。

當時昏君當道，民不聊生。

當今皇上的父親為了百姓，從最西邊領雜軍數十萬，直接攻打進了皇城。

一路上橫推防軍，城池無數。

看現在的局麵也知道，十方城也沒有逃過這一劫難。

雖未屠城，但城百姓自發護衛沈家軍，最後十不存一，十方城幾乎變了一座死城。

這些都是沈知道的況，不隻是知道，他當初還參與其中。

那時候自己也就九歲多，先是披上盔甲去打仗，後來又被沈恪喊去，護送弟弟離開十方城。

他是被沈恪收養的義子，而那個弟弟則是他的親生骨，要小自己五歲。

九死一生逃了出來，他尋人照顧好他，便去參軍，了當年風靡一時的神勇小將軍。

順帶一提，其實自己也讚同本朝開國帝的作為，畢竟前朝的皇帝實在是太奢靡昏庸。

隻可惜那位還沒當兩天的皇帝，舊疾複發，直接死在了紫宸殿，然後眾多孩子爭鬥不休，最後都被打殘，互相鉗製，倒是讓如今的皇上坐收漁翁之利。

然而還沒過十年，這位中年登基，如今年歲也不算小的皇帝，便表現出了前朝亡國帝的風姿，仿佛是前朝帝的孩子繼承了他的位子，而本朝開國帝，不過是打了個寂寞。

這番想法在自己腦中滾了一圈，最後他將視線落在了一副紅子賞雪圖上。

世人求的豈是仙道？他們求得不過是在這世的一份安。

越是世，百姓越是苦，富裕的那些人卻會紙醉金迷，奢華霍。

沈長歎一口氣，心中滿是意難平。

他是前朝的家子，雖說養父名氣不大，權略小。

但因此，仍是被皇帝針對。

明明自己最初是真的有心護百姓安居樂業，擊退他國來犯，並無複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