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有人端茶進來，沈梔梔坐在桌邊查看臨州的線路并未留意。

很快，來人出聲：“梔梔，喝茶了。”

沈梔梔作一頓，立即抬頭。

“時？”

眼前的人是時，卻又不像時。

變化極大，子比以前了。梳著婦人發髻，頭上一簡單的碧玉簪子，落了縷頭發在額邊。

恬淡、溫婉、和。

分明是柳家大小姐柳拾意的模樣。

時對著笑：“我得知你來臨州很高興，想過來看你又怕你不肯見我......”

沈梔梔視線落在凸起的腹部，驚訝：“你嫁人了？”

時搖頭：“并未。”

“那這孩子......”

“孩子是裴沅瑾的。”

沈梔梔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卻又有種本該如此的宿命。

接過茶盞，讓時坐下來：“裴沅瑾已經死了，你一個人怎麼生活？”

“我家在臨州，幸得裴大人求，皇上免了我的罪名，還將此前封的宅子還給了我，如今我就住在以前的柳府中。”

“可孩子呢？”

“孩子我會生下來好好養大。”時說：“他給我留了許多錢，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足夠我們娘倆生活。”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裴沅瑾。

沈梔梔點頭，心里有很多想問，張了張口，卻又覺得多余。

“孩子多大了？”

“已經八個月，”時了肚子，笑道：“大夫說八月就會生。”

說話輕聲細語，言行舉止端莊嫻靜，臉上的笑清淺溫，有了做母親的風韻。

沈梔梔慨萬千，點頭道：“這樣很好！”

時也點頭：“我也覺得這樣很好，在這世間總算還有個親人。”

過了會，侍衛送了樣東西進來。

沈梔梔問：“這是什麼？”

而時像是預到了什麼，著盤中的一封信和一個撥浪鼓，突然流淚。

侍衛道：“這是裴三公子死前托大人給柳姑娘的。”

時盯著信，抖地手。

信中寥寥幾行字，張揚不羈，仿佛那人邪氣而散漫地站在眼前。

“柳拾意，我這一生做了太多后悔的事，唯不后悔有兩件。一是在四年前救下你，二是掉頭回山找你。

是我對不住你，帶著我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若是他長大問起父親是何樣，就告訴他，父親是個英俊的人......”

看完信，時泣不聲。

.

裴沅禎和沈梔梔一路上走走停停，慢慢悠悠賞景，終于在八月初到達容縣。

此前裴沅禎買的宅子還在，彼時離開前托劉員外看管。如今裴沅禎歸來，劉員外帶著管家忙過來開門。

小廝婢都是提前準備好了的。裴沅禎的份只有劉老爺一人知道，街坊們認出裴沅禎和沈梔梔，依舊稱呼他們是肖策和沈傾城。

馬車緩緩在門口停下。

聽見靜，隔壁的大門吱呀一開。

“哎呀！”祝嬸高興：“我說怎麼這麼熱鬧，原來是你們回來啦！”

沈梔梔笑：“嬸子，我們回來了。”

“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

祝嬸招呼人過來幫忙搬東西，然后自來地拉著沈梔梔進門：“不走了好啊，你們這一去去了這麼久，我還覺得怪冷清的。”

仔細打量沈梔梔，見面紅潤，悄悄問：“你跟你男人親了？”

沈梔梔搖頭：“定親了，還未拜堂，準備這次回來辦。”

祝嬸聽了，雙掌一闔：“哎呀，大喜事！你放心，請客之事給嬸子，保準幫你們辦得熱熱鬧鬧！”

沈梔梔忙福了福：“多謝嬸子，我還正愁不知該請何人呢。”

祝嬸笑：“這有什麼，鄰里鄰居的，嬸子就喜歡熱鬧。”

送走祝嬸，又跟其他街坊敘舊了會，已經是下午。

沈梔梔問婢：“二爺呢？”

婢道：“二爺在后院。”

沈梔梔點頭，吩咐了些旁的事，然后不不慢去后院。

邊走邊打量環境。

宅子還是原來的模樣，轉過影壁就是天井，天井中央的大瓦缸里依舊有幾尾小魚游來游去。

天井旁的四季桂今年似乎開得比往年更盛了些，才沒一會，地上又落了許多雪白的花瓣。

深呼吸了口花香，心舒暢。

穿過前廳就進抱廈，站在抱廈里，一眼便可瞧見對面的臥房，此時婢們正在忙活收拾。

站著瞧了會，想去廚房吩咐飯菜，然而才轉，腳步就頓住。

此時，庭院桂花樹下坐著個人。

他一襲浣花錦道袍散漫而慵懶地躺靠在椅子上，膝上一團雪白，花樹映其后。夕灑落，給他上鍍了層和的影。

此此景，令沈梔梔愣了愣。

似曾相識。

盯著他看，仔細回想，倏而莞爾。

裴沅禎闔眼，正在悠閑擼狗。察覺到的視線，出聲問：“看什麼？”

沈梔梔不答，就這麼歪頭含笑看著一人一狗。

裴沅禎任看，緩緩勾。

頃，沈梔梔走過去：“你可知我想到了什麼？”

“什麼？”

沈梔梔說：“我最初進裴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