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訕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這里空曠，幽藍的夜空漫無邊際，但仿佛無地自。

沈籍的老婆在片場防防什麼樣了，拍攝時，那道視線比攝影機的存在更驚人，如火炬。在那樣的視線下，常常覺得自己不蔽，是個不足為信的婊子。

但導演嚴格，不摻沙子。

和，都沒有辦法。

尺度戲那麼多，每每清場，聽著攝影機運轉的聲音，看著賓館吊頂上那翡翠琉璃燈，應眼前總浮現出片場外，沈籍老婆的那一雙眼。

他老婆后來接采訪，問擔不擔心老公因戲生。笑溫婉：“不擔心，沈籍不是只喜歡的淺男人。”

避嫌三年，無論什麼場合下相遇，他們都不說話、不寒暄，別人提起合作，他不說話，記不清。

如今猝不及防遇上，沉默倒顯得真有什麼。

應想直接就走，又遲疑是否該再關心幾句他妻兒老小。搜腸刮肚間，聽到沈籍一聲：“小。”

應條件反地過去。

沈籍最終遙著雙眼，念出一個陌生的名字：“堅。”

黎堅，是他們那出戲的主角之名。

一支煙的功夫，敘舊太短，寒暄太長。

沈籍終究是沒能完這支煙。在應告辭前，他先捻了那剩余的一長截，說：“我先走。”

應點了下頭。黑玻璃門外人影離去，舒了一口氣，在夜風中站著。

剛才急之下掛了商邵的電話，既唐突也冒犯，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但突然被掛了電話，他竟然也沒有再重撥回來。

拇指移上通話記錄，正要點開時，后再度有了聲響。

“為什麼魂不守舍？”

應的雙肩了一下，扭過頭來，怔怔地看著商邵。

他上沾著夜氣。

這人走到哪兒，都是出大廈車，出車廂廈，鞋尖不沾塵埃，對地毯的腳遠比對水泥路面更悉。

應想不通，一個本該坐車離開的人，怎麼會沾了夜？

“你不是走了？”

“又回來了。”

“走路離開的？”應不解。

“通管制，走回來的。”商邵輕描淡寫地說。

幾百米的距離，一路紅燈長龍，街道水泄不通。

司機將他在路口放下，他走回來，司機則繞遠道，慢慢地再轉回劇院的地下三層，以待接他。

待慣了高樓，習慣了自云端俯瞰，商邵是有段時間沒在街邊走過了。

人行道上電車飛快，如箭矢般飛掠過棕櫚樹的葉影。

他一邊走，一邊心口發沉地聽著電話那端。

那是種惴惴的、如同沉了水的覺，發著悶，讓他呼吸不暢。

腳步越走越慢，最終不自覺停住。

電車一聲尖銳長鳴，在那聲“堅”中，他條件反地掛斷。

“為什麼回來？”

“忘了一件東西。”

應料想他也不會為了自己去而復返。但剛剛見了他的第一秒，心里是有期待的，藏了一些半高的雀躍。

抿了抿：“忘了什麼？”

商邵不答反問：“為什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沒有。”

商邵沒有強行要承認，散漫地岔開話題問：“剛剛在走廊上，被打斷前，你問我什麼？”

“我問……”應磕絆住，回想了一下，敗下陣來：“……我問了什麼？”

不過二三十分鐘前的對話，就已經忘了個干凈。否認自己心神不寧，還真是很沒說服力。

“你問我為什麼還跟前友藕斷連。”

“啊？”應更努力回想：“怎麼會？無緣無故的。”

“因為我在跟我妹妹打電話，你誤會了。”

應終于想起來，什麼“住過來”，“babe”之類的，心底窘了一下：“是，我誤會了。”

“我前友快結婚了，我跟沒有什麼聯系，不存在藕斷連，也沒有所謂的分手后還是朋友。”

應點點頭。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跟已婚人士再續舊的人？”商邵引著話題，不聲的。

“沒有。”應矢口否認。

“還是說，”商邵停頓一下，不不迫地盯著，口吻很慢：“這種事，在你們娛樂圈很常見，所以你很自然就往那個方面聯想了。”

應唰的一下抬起頭：“商先生，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商邵一步步走近，“為什麼不是別的人？為什麼不是別的曖昧對象？難道不是你覺得，這種事，很習以為常麼？”

“那只是下意識的反應。”應思緒糟糟的，輕擰著眉：“我不了解你的史，我只聽說過，我……”放棄解釋，爽快地道歉：“對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該聽到那些對話就發神經——”

不知不覺間，商邵的兩只手都撐上了欄桿，將籠在懷。

他停頓許久，像是沒預料到會這麼說。

過了一會，他才問：“發什麼神經？”

“發……”應仰著頭看他，吞咽了一下。

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冥冥中，總覺得有哪里似乎不對，不知道他真正在聊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