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溫有宜的教養中,床是單單用來睡覺的地方,除了臥病,其余時間都不可以在上面吃飯喝水、學習辦公,更不能躺著看電視。商家所有人的臥室里,都沒有影視設備,床頭柜只放書,小孩們被允許在睡前,擁有不超過一小時的閱讀時。
商邵第一次在床上理公司事務,且一理,就理了一下午。
這期間應一直沒醒,枕著他睡得安穩,偶爾被他的靜弄醒,也就是迷蒙一秒,隨即便依偎著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每當這時候,商邵就會放下手機,親一親的發頂和額頭、眼睛,一摟著的臂。
四點半,商邵再放不下,也得起了。
他回了自己臥室,洗澡、剃須、整理容表,換上西服,又從自上弦的表柜中選了一支氣質沉穩的。做完這些,他回到二樓,親了親應的角:“我走了,晚上見。”
應懵懵的,眼睫了,想醒,沒醒過來。
商邵忍不住笑了笑,加深吻,耳邊問:“晚上等不等我回來?”
應像被催眠,下意識地順著他話回道:“等……”
商邵心滿意足,從沒有一天,在出門前,他就已經開始期待回家的那一刻。
怕應一人難堪不自在,他留了康叔照顧,另委派了一名司機隨行。
榮欣樓是老字號,自民國年間便門庭若市,引待各級要員軍閥司令,分號一路開到了港澳,后來幾經易主,這爿總店倒是艱難守住了。譚北橋是嶺南人,請商邵在這兒用餐談事,頗有點盡東道之宜的自得之意。
用餐期間,譚北橋對一道粥點頗為鐘意,親自邀他品嘗。
待商邵抿嘗一口,略一頷首之后,譚北橋一拍大,對他說:“你知道這粥什麼?”
商邵表示愿聞其詳,譚北橋便說,這道粥名字金宵出白玉,“這里頭的門道,得讓老板親自跟你講。”
榮欣樓的東家竟然真的在。說也是一方響亮富商,會在這兒,想必是譚北橋提前安排的。
人過來,周到地一一介紹,用的什麼米,哪里養的稻,哪兒汲的山泉水,幾時的鮮筍,哪海的鮮蝦瑤貝,乃至里頭的姜,也必須是越南哪專田種植的。因為四時四季的時鮮不同,所以春夏秋冬來喝,風味各有細微不同。
但是這麼多講究,端上桌的,卻只是一碗簡簡單單、至純至淳的白粥而已。
商邵放下湯匙,點一點頭:“富貴之底,至清之味,很難得。”
“你看,”譚北橋對榮欣樓東家笑道:“我就說他肯定是懂的。”
這粥難得,不是那些編噱頭哄騙人的,大廳和包廂都點不到,必須是登記在冊的貴客提前預訂了,才能嘗一口鮮。
商邵接了東家名片,想到什麼,垂下首勾一勾。
“笑什麼?”譚北橋問。
“想到一個人,”商邵漫不經心地言語:“跟這粥像。”
譚北橋不解其意,“我倒是頭一次聽說人跟粥像的。”
他是附庸風雅,商邵犯不著跟他說,笑一笑,把話題略過去了。
用過餐,敲定幾樁意向框架,商邵主告辭。譚北橋本來還想請他去酒莊坐一坐,看出他心不在這里,便爽快放了人。
港·3駛過街角,花店通明,穿深西服的男人走進去,幾分鐘后出來,懷中鮮花著錦,在十二月中旬的冬夜溫而熱烈。
康叔的參湯到底沒浪費,晚餐間,應喝了一碗又一碗。
碗不大,小巧玲瓏的,掂在掌心正好,康叔要給添第三碗時,應推說喝不了。
“那怎麼行?”康叔紳士地服侍:“這一碗盛不了多,我下午聯系了一個年紀大的中醫朋友,他說你這時候正要進補。”
應:“……”
“醫生和護理我已經安排住下了,應小姐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應眉頭蹙瞳孔震驚惶恐:“我沒有任何不舒服!”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康叔不深聊,點到為止,頷一頷首:“那看來是爺關心則,杞人憂天了。”
應想到商邵,耳垂染上薄,尷尬到無地自容。
沒事做,只好又開始喝參湯。
喝了一會兒,小鳥胃灌了一肚子水飽,問:“他晚上回來麼?”
康叔抬腕看表:“應該快了,今天睡前要喝熱紅酒麼?”
剛好圣誕也快到了,很應景。
應搖搖頭:“我明天有事,今晚上就要走。”
康叔做出恍悟神:“你跟爺提了麼?”
“還沒。”
康叔便很不聲地說:“難怪他出去時,心還很好。”
應默默咀嚼了會他這話,藏在里頭的迂回意味被揣,忍不住抿住角,撇去一抹上揚的笑意。
吃了晚飯,終于有氣力去走一走散散心。
雨過天晴的好夜,像蒼郁的寶藍天鵝絨,風從海邊吹上懸崖,浩又溫地著起伏原野撲至腳邊,卷起應的過長的襯衫角。
時日閑散,只供消磨,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年上一百個通告的明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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