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圖把一柄小巧手槍塞給：“不散。”

吻的時候鏡頭推了特寫，景框只有應被吻著的臉。這里按最初的分鏡，應當是中景，但導演認為面部神太到位，這樣的特寫，有助于將的表演完整收錄。

電影氛圍太好，應一時之間也有些沉浸了進去，冷不丁到手掌被握得一。商邵著手的力道失控，都把指骨疼，原本干燥的掌心一片汗。另一手抬起，煩躁地、下意識地想要擰松領結。

但他今天本沒打領帶。

“阿邵哥哥。”應低聲他一句。

“我煙。”

他起，離開前，手搭在肩上了：“別跟過來，我一會就回來。”

他推開應急通道的門，拍遍了兜也沒找到煙盒，只好出門去便利店買。向來慣定制煙的，對滿貨架的煙盒失了頭緒，挑了盒萬寶路。

結賬，撕開薄封條，站在門口雨檐下就起來。不慣，又或許是得急，沒兩口就嗆得咳嗽起來。

深夜的便利店鮮有客，店員默默看他角銜煙，繼而深深地吸了口氣。

再回到影院時，戰爭場面已過了。

徐思圖原本隨政要撤離，卻莫名被派去前線。他是黃埔優秀學員，又跟在他兄長邊耳濡目染，早有排兵布陣的抱負，但淞滬會戰節節敗退死傷慘烈，他部下死盡，與軍團失散，只能從淪陷區一點點茍且至廣州，以待跟他兄長面。

黎堅去香港也不順利。去香港的船得烏泱泱，風浪也就算了，痢疾發開來，藥不夠，全靠個人捱。蘇州跟過來的姨娘死了一個，草席一卷，哐當丟進海里。黎堅裹著披肩，守著兩枚皮箱，片刻不敢閉眼。

船上有米高梅的經理，慣與百樂門打擂臺的，挖了黎堅好幾次。平時大家相見，油水的頭，锃瓦亮的鞋，現如今臉發黑，各有各的落魄。

不知過了幾個晝夜，眼前出現島嶼廓，大家一陣歡呼，莫不有劫后余生之。

碼頭上哄哄，接人的，拉黃包車的，游手好閑的；印度的，菲律賓的，英國的，各人種，一時把人看得恍惚。現場這樣鬧，不過就是剛把皮箱放下，去摻一把那可憐的了水的蘇州姨娘，再回過神來時，箱子就不見了。

箱子里放著所有的家當，以及徐思圖給的房子地址。

“徐司令單說派了人來接咱們，可也不知道那小五長什麼樣，是黑是黃？”姨娘咳嗽兩聲。

黎堅扶在碼頭樁子上坐下：“也許小五有我的相片，能認出我來。咱們原地等一等。”

一等等到快天黑，人也散盡了，也沒人來找。只能走開了去，挨個問：“你是不是徐司令派過來的小五？”

問了一周，天已黑，聽到一聲落水聲，也沒有在意，直到回去時，看到蘇州姨娘的藍布袍子漂在水里，背朝著天，趴浮在水上，屙痢屙得了相，夜下像一條海藻。

黎堅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走了。

米高梅蔣經理的小汽車去而復返，沖鞠一躬：“黎大班。”

多余的話也沒有。

一個舞，跳了十幾年的舞，除了跳舞賣腰，還能做什麼呢？蔣經理好歹是個老鄉，又有點骨氣在，不至于干出把賣暗娼的勾當。

黎堅徑直跟他走了。

“這麼的世道，只有自己顧得上自己。”蔣經理往往用上海話說上這麼一句，繼而開始唱他三不搭七的小調。

小香港既沒有百樂門，也沒有米高梅，歌舞廳有是有，遠不如大上海的氣派。黎堅在這兒，是蛟龍困淺灘。印度人味重，偏喜歡自稱自己是這個王子，那個王子，黎堅坐王子懷里，講兩句英語都要屏著氣。還有些都沒長齊的小赤佬，姊姊揩屁油。

其實有想過去找一找徐思圖的老婆。香港的華人際圈就那麼大，上海來的自一派，見天兒的舞會或者沙灘排球，要打聽徐司令的夫人一點不難。

但黎堅不喜歡自討沒趣。似乎是有一點徐思圖了，這點讓無法去見那位太太，更遑論請庇佑。

再后來，太平日子也沒過幾年，到了41年，日本人炮火將港島炸了個遍，港督舉手投降，這座戰事外的太平島也淪陷了。

蔣經理炸死了，世道太，幾個舞被國大兵給拖到巷子里了。

黎堅保全不了自己，這世上滿目瘡痍，失魂落魄地走。

熒幕黑下來，再亮起時，到了48年。英國人重新接管了這里，滿街走的都是巧克力面孔，到了晚上，燈紅酒綠的片區被□□劃麾下。

黎堅跟了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別人他司長。不打聽他的地盤，混不混黑的，是哪一司的司長，單單就是百依百順地被養起來了。偶爾對著鏡子跳一段快狐舞，早不時興了，跳一跳，看鏡子里自己圓起來的腰和眼角的細紋。

太太小姐們的牌桌上，麻將到二十四圈，誰都乏了。徐思圖跟在司長后進來。

黎堅出白板，喊了聲紅中，惹得大家吃吃地笑。

洋樓一層線暗，司長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徐思圖的臉從影里走過，異常深刻。

當著徐思圖的面，司長伏下，自背后圈住黎堅：“新找了個安保隊長，帶來給你悉悉，黃埔軍校的青年才俊，淞滬會戰里能撿回一條命，真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