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總在不經意。

“還怪氣我的材好。”

“你就當在夸你。”

應撅一撅：“還問我要籍。”

商邵真愣了，沒預想到：“原話？”

“嗯，說，改天一起喝茶，一定要向我討要籍。”

商邵皺起眉心，支著額的那只手降下影，將他的眉眼掩落在濃影中。應一時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他說：“對不起。”

“你代道歉？”

“我是為自己向你道歉，對不起，往了這麼一個前友，”商邵著的指節：“我的眼也不總是這麼差的，你要允許我修正。”

應抿一抿：“看上去，你對的認識又多認識了一層。”

“嗯，以前……壞得高級一點，圖的東西也高級一點，雖然一敗涂地又心不正，但我倒也不得不承認，的某些特質，譬如善于偽裝、向上管理、口是心非、目標明確、臉皮很厚這些，確實是向往的那類功人士必不可的優點。”

商邵不得不承認，他對于莎莎保有的最后一有關野心家的欣賞，也隨著這句極度啼笑皆非的“籍”而煙消云散了。

應安靜地看著商邵，緩緩明白過來一個道理，對于商邵這樣的男人來說，人的“低級”，遠比“壞”更為致命。

五分鐘后，換完了服，俊儀也得以從浴室里出來。不能陪著應去吃飯，便將的止咳藥給商邵：“飯后半小時吃，一次兩粒，吞水送服。咳得厲害，不能吃發，不能吃辣的、太咸的、以及其他刺激的東西。”俊儀掰著手指頭一樣一樣代：“哦對了，也不能喝酒。”

“一頓飯而已……”應想制止絮叨，偏偏這時候驚天地咳嗽起來。

的咳嗽也識時段，分輕重，知道白天要拍戲不能咳，便安安靜靜的，一到了晚上收了工，就開始作起妖來。

應肺都快咳出來，咳得彎了腰。商邵一邊順著的背，一邊給遞水：“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不也是一樣？多余你擔心。”應迫不及待地灌著水。礦泉水冰涼涼的，把刺發的嗓子眼潤得平。

商邵臉沉沉，了一聲俊儀：“以后有任何事，都直接找康叔，不要聽瞎指揮。”

又對應一字一句：“應，你要記住，只要不是上了外太空，地球上的任何角落，你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如果有一天你要上外太空拍戲，那再說。”

“……”

他說這些時，有一與生俱來、向來如此的篤定。第二天整個西北呼吸科最老資歷的專家出現在片場給聽診、以及專人二十四小時為單獨烹制藥膳時，和俊儀才對這句話有了全新的認識。

從酒店出來時天已盡黑，只有碼頭和渡船上亮著燈。

過了河，走過梨園，仰頭看，漫天繁星。蟲鳴聲起起伏伏，和著村莊里此起彼伏的劃拳吆喝聲。那是劇組師傅們在用晚，西北夜冷，兩口燒刀子酒將全喝活泛起來。

到了吃飯的地方，已經先開席。都是男的，只有應和于莎莎兩個姑娘，柯嶼早留了說辭，讓應挨著他的“林助理”坐，方便照顧。

應了席，為自己的遲到道歉兩句，以茶代酒謝罪。這之后就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的，只在那幾人高談闊論時，象征地笑一笑、捧捧場。

老杜準備的菜盛，但口味重，奔著下酒來的，應不能吃，吃了明天該水腫得上不了鏡了，商邵便給剝蝦。基圍蝦算不得新鮮，但聊勝于無，他洗凈了手，為應剝了幾只，又問：“吃不吃秋刀魚？”

秋刀魚是因為栗山而準備的，煎好后佐以鮮切檸檬，算是這桌上比較潔凈清爽的食。

滿桌人都看著商邵如何用一雙干凈的筷子，將秋刀魚的魚背住，又是如何賞心悅目地將魚骨整剔了出來。明黃檸檬取，均勻地淋魚，酸醒神的香味一時之間十分鮮明。

于莎莎面無表地看著，將一雙筷子攥得很。

當著眾人面，應客氣地道謝，商邵拆出巾，將山石玉質般剔崢嶸的十指凈：“舉手之勞，榮幸之至。”

劉宗笑一聲：“柯嶼，你這助理，很懂伺候人啊。”

劉宗是從香港電影黃金年代走過來的人，跟香港電影背后的幾道勢力都能談笑風生，這些年香港班底北上很歡迎，連帶著港資捧人的能耐也是水漲船高，因為這些原因，劉宗走到哪都被人像尊佛般供著，他呢，也很樂意把整個港影金都到自己臉上。

栗山德高重，他掰不過，但柯嶼不同，畢竟是小輩。因此別人尊敬著他柯老師，或者親昵著他小島，偏劉宗連名帶姓地他“柯嶼”。

柯嶼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從從容容地笑，“林助理是紳士。”

商邵沒興趣在這里聽別人拿他做文章，站起頷一頷首，說聲“失陪”，就推開椅子出去。

飯廳連著后院，劈好的柴火摞得老高，天寒地凍，木柴上都凝了白霜。他抿了一支煙，剛點上沒兩口，聽到一聲“阿邵”。

于莎莎沒穿外套便出來，講話呵出濃重的白氣，眉眼瞧著很張。

商邵從邊夾走煙，垂眼，散漫地將上下打量一陣：“于小姐，有何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