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難,應老師今天是有人護著的。”
商邵知道他們在點他,氣氛冷了一下,都等他反應。他慢條斯理地下黑大,極矜貴地輕頷首一下,道:“酒量不好,有什麼沖我來。”
有他這一句,剩余人都“好!”了一句,副導演一揮手:“那就一起灌!”
座位明面上沒講究,實際上都在大家心里。栗山自然坐主桌,莊緹文這個總制片坐他左手,右手邊則是應,旁邊本該是姜特的,但商邵在,所有人都推他坐。
劇組都是酒蒙子,沒一個不好酒的,今天有了特赦,都卯足勁兒了喝。平心而論,商邵完全沒喝過這種陣仗的酒。肚子里沒墊幾口,已經三杯下去了,一杯栗山起頭,敬新年,一杯緹文起頭,敬項目,一杯副導演起頭,敬電影大賣。
應雖然好酒,但對自己斤兩很有數,回回只抿一半,被羅思量眼尖捉到了,道:“應老師不局氣啊!”
俊儀肝膽相照義薄云天,噌地站起來:“我幫喝!”
老傅“嘖”一聲:“不懂事呢小俊儀?下去!”
俊儀哐當一下坐回去了。
應端起杯子:“我自己喝我自己喝……”
不知誰起哄,擲地有聲一道:“姐夫喝!”
這里頭除了俊儀緹文,個個都比應大,一聲姐夫得應一口酒嗆出來。臉瞬時紅了:“別!”
栗山端起杯子:“上回在寧夏,他不是介紹你是他未婚妻?那麼我看是沒錯的。”
他很湊這種熱鬧,冷峻儒雅是他的標簽,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一條重磅料。席間皆靜,只一秒過后,更沸騰起來:“未婚妻!栗老師都開口了!”
羅思量轉向商邵,正是酒壯人膽,他也顧不上什麼敬重什麼卑恭了,問道:“我們說了不算,得您一句準話——您說,我們到底有沒有錯?”
緹文目瞪口呆一臉茫然。這什麼時候的劇本?
應快把一張餐巾玩皺,掌心得不行,心想,那是場面話,他們現在才重新在一起,還有許多問題要解決,還有病,有家人,有……
冰涼的手背被他掌心覆住。心底的聲音風暴都靜止了。
商邵兩指著紅酒杯的高腳,將之輕輕前推,示意旁人給他斟滿。
頷首道:“沒錯,應,是我的未婚妻。”
第86章
開了“未婚妻”的口,往后應的酒,都順理章地由他代了。
商邵很喝過這麼多白的,更別說幾種酒混起來喝。他當然也有應酬,但到了他的地位,已經由不得別人勸酒,喝多喝全憑他心,至于各種酒會沙龍上的往來,有一張上流社會的皮子在,更是一個個都端得風度翩翩,喝得急一點都怕有失風雅,讓這位太子爺輕看。
今天這場酒注定不同。劇組就是江湖,就是幫派,這一桌人,個個都浮得如江河魚龍,有一百種說辭來勸酒。
羅思量說:“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商邵喝了,自己一杯,應的一杯。
老傅說:“好事得雙,再來一杯!”
商邵又喝了,仍是自己一杯,應的一杯。
指田納西續上:“商先生大年夜還不遠萬里來探班,這份,天地!可歌可泣!來!為了這份,我提議我們大家一起來敬一杯!”
商邵:“……”
轉眼間,已不知喝了三兩還是半斤,紅酒至半瓶,威士忌摻雜著,已計算不清了。他們也不講究酒形,更無所謂醒不醒酒,都倒一只玻璃杯里。酒都是好酒,這麼喝說糟蹋,倒也不糟蹋,畢竟個個都很盡興。
喝至三巡,都調轉槍頭轉向栗山。栗山老神在在,一小半杯白酒十分經喝,讓眾人去忽悠莊緹文去:“莊小姐是我老板,明天能不能放假,那得看的。”
只言片語就把矛頭轉到了緹文上。緹文哪見過這仗勢,護著酒杯可憐兮兮地看向商邵。一會兒想,他才是真老板,你們喝他去,一會兒想,表哥表哥,救我救我。
商邵哪能救,自斟自飲一杯濃茶消酒,微微頷首,把清場前那個“莫能助”的眼神還給了。
緹文在桌子底下踢姜特一腳。這人一晚上都沉默寡言,鋸葫蘆般,臉上看不穿心事。他跟著一群異鄉人過新年,所有人都以為他不過是還沒融的不自在。
緹文禍水東引,先爽快地干了一杯,繼而道:“你們灌姜特,他沒人護,灌倒了明天一樣放假。”
畢竟擔著出品人和總制片的名頭,又看得出來是栗山放到心上的后輩,這麼一說,其余人有了臺階,果然又爭先恐后去找姜特喝。
姜特真是個悶的,半句話都不多說,敬什麼喝什麼。喝多了,還筆直地坐著,面上不顯,由著這指導那指導的來給他說道理。一個圈著他肩,要他紅了以后勿忘初心,一個拍著他背,語重心長道花花世界不好混;一個拉過椅子挨他前,把自己從業以來教過的學生、拿過的獎歷數一遍,涕淚橫流,一個對他抱頭痛哭,他哥們兒兄弟。
如此鬧哄哄了一個小時,隔壁幾棟的職工們也烏泱泱來敬酒了,一波一波的,直敬了十來杯。
沒人記得時間,也不知是誰先打起了拍子,一幫人開始合著聲唱《真心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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