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語焉不詳：“就是在劇組合作過，他好兇，把我罵哭，我也故意氣他，氣到他長潰瘍。”

商邵：“……”

行，沒吃虧。

“還有就是綺邐的廣告片，跟柯老師合作演……”

商邵點點頭：“我看過。”

那支廣告片由商陸親自執導，所有親分鏡圖都出自他自己之手，他在片場裝得冷峻淡定，實際上任誰都看得出他七竅生煙，在兄妹間被狠狠嘲笑了好一陣子。

至片場，機位和燈尚在調整，應告別商邵，自自然然地走到景框中：“傅老師，蔡老師，來，我們走一下。”

暫時沒安排的白欖正跟姜特介紹科班的表演方法論，聽到聲音，回過頭去，看了應一會兒。雖然套著厚實的羽絨服，懷里還抱著熱水袋，但已經跪到了雪地上，仰起臉，讓和鏡頭對的靈魂予取予求。

“板子再打高點兒，流明降點，讓雪的上去……應老師，你先保持住！”老傅指點著燈。

不知道為什麼，白欖驀地打了個冷，渾躥起一皮疙瘩。

“白老師，你眼睛里了。”姜特平靜地說，觀察著，“為什麼？”

“沒什麼。”白欖揩了下臉，吸一口氣又笑著嘆出來，“雪看久了，你不覺得酸？剛才說到哪兒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萊希特……但是在咱們中國，還有一種戲劇創作系，完全獨立于西方理論，它被做梅蘭芳系……梅蘭芳，你知道嗎？”平地起嗓，唱了一句《貴妃醉酒》，“海島冰初轉騰……”

晴空邈遠，山谷間婉轉戲腔如山鸝，給人以春天的錯覺。這是四月，阿恰布的雪，確實開始化了。

商陸初來乍到，流浪半天，發現這鬼地方本沒地方落腳。他了三支煙，砰的一聲，在一家招牌名為“又大又甜誠實好人馬酒店”的木屋前扔下背包。

店主打簾來看，商陸擰著眉頭，一臉找茬式的不好惹：“酒怎麼會又大又甜？”

店主：“……”

撂下簾子，閂上門。

商邵找到人時，只看到他弟弟在人家店門口閉目抿盤而坐，手里捻一串菩提佛珠，活像個要飯……不是，化緣的。

他腳步停住，一指揭開白瓷煙盒，扔了煙到商陸懷里。

商陸一激靈，張口要罵，看清楚是商邵后，生生把臟話咽下了。

他重又閉上眼，手上捻佛珠不停，冷漠地說：“施主請回。”

“……”商邵第一次見他這樣，但也不急，先攏手點了煙，才淡淡地問，“到底在別扭什麼？”

商陸不能被問，一被問了，本來繃得很好的驕傲冷靜盡數土崩瓦解。

拜托，這是商邵！送他兩幅常玉的商邵！當初于莎莎他當然覺得配不上，但于莎莎不夠漂亮，排除了商邵被貌沖昏頭腦的可能，那麼剩下選項就是真。雖然痛心，但作為弟弟，大哥的真他總要祝福。

但應不一樣！商陸有充分理由懷疑，他大哥是當前中了蠱失了智，了唐明皇漢帝周幽王！

珠串被大手一收，發出一連串撞聲。商陸蹭地一下站起：“你對認真的？”

“認真的。”

“商檠業那關你過不了。”

“已經過了。”

商陸噎了一下：“我這關你過不了。”

商邵夾著煙的手翻轉，掌心向上，一個標準而商務的上位者手勢，“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麼。”他幾乎是失笑著問。

商陸一臉冷酷：“我對沒偏見，但我覺得你們不是很合適。”

“我覺得你對偏見大得很。”

“很拜金，一心一意就想找有錢人。”

商邵仿佛才被他點醒，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那麼幸好我還算有錢。”

商陸：“……”

“還有呢？”商邵表現出耐心的洗耳恭聽。

“還有，”商陸眉頭擰得死：“喜歡柯嶼。”

“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商陸冷笑譏諷一聲，“還說過柯嶼哪里都好，括弧這個哪里是指括弧畢，并且說要跟柯嶼好一輩子，我親耳聽到的。”

且永世不忘！

商邵微瞇了眼，停了一秒，看上去漫不經心地問：“什麼時候？”

“有一次喝醉了的時候。”

“喝醉了的時候。”商邵語速沉緩地重復了一遍，面未改，“知道了。”

“我本來以為你會喜歡瑞塔。”商陸認真地說，“也很漂亮，跟你一樣喜歡海，是帆船王，世界記錄保持者，跟小溫也關系好。而且上次于莎莎的事……你跟也算是正式認識，接了很多次。”

他說得句句在理，每個字都符合緣分和發生發展的邏輯。

“那麼，”商邵淡淡地說，略勾起，“我本來覺得你該會喜歡裴枝和，他長得也不錯，跟你一樣喜歡藝，也是天才，是歐洲古典音樂屆極富盛名的首席，跟你青梅竹馬，跟小溫關系也好，而且你們在法國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經歷了那麼多的事。”

商陸：“……”

雖然知道商邵是故意的，但他口還是堵了起來，為柯嶼。

“你覺得呢？”商邵平視向他，輕點下，示意他不要沉默，直面回答。

是太過氣定神閑的循循善，仿佛在耐心地教一個天真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