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就找你。”

“嗯，講。”

“你們家親戚，誰是住在海邊的？”

“我們家親戚都住在海邊。”

“……”應抿了下，“西貢的海邊，不是別墅，是那種……像村屋之類的。”

商陸思索了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商先生‘姑婆’，你沒拜訪過？”

商家開枝散葉五代，能姑婆的不知道有多個。不過商陸還是耐心地想了片刻：“我確實不知道有誰是住在西貢那邊，這種問題你要去問商檠業——我把他電話給你？”

應驟然阻止：“別！”

商陸笑了一下：“所以呢，你背著我哥，想打聽什麼？”

“他昨天帶我……”

應還沒來得及講完，就被商陸打斷：“見面聊吧，我剛好有事找你，柯嶼也在。”

他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跟在片場的風格一樣。剛掛完電話，他就甩了張地址過來，附言：「一小時后見」。

應只好掉家居服，換了能出門見人的，繼而自己開車過去。到了地方，眼前景象十分眼——綠茵場起伏開闊，海岸線波粼粼——這不是……跟商邵第一次吃晚飯的地方？

門前來開車，絡而恭謹地說：“應小姐，歡迎再次臨。”

——都了，把前來過的貴客記得一清二楚。

應把車鑰匙給他泊車，跟著禮賓的引導，去了二樓的一包廂。商陸和柯嶼已經在，一個拿著電容筆在平板電腦上隨手拉著線條，另一個抱臂坐著，雙目垂闔，顯然在補覺。

“昨晚上干什麼了，這個點還困。”應一邊笑，一邊下外面的廓形襯衫。

穿得隨意，白襯敞著，拿來當外套穿，里面一件半高領的挖肩針織背心，淺淺的玉，下一條微喇牛仔。摘下棒球帽，濃卷發下一張素容的臉。

商陸看著把襯衫了，遞給侍應生掛起，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這不會是我大哥的襯衫吧。”

柯嶼睜開眼，踢了他一腳。

應在沙發上坐下，巧笑倩兮：“是是是，還有他的香水味呢，你要睹思人嗎？我可以借給你。”

商陸：“……”

應的目又轉向柯嶼，搭起二郎，一手支在膝蓋上，托著腮，眼睛眨啊眨：“小島哥哥，氣真不錯，還以為你最近了不罪呢。”

柯嶼確實了不罪，以至于每天都覺得睡不夠。被應意味深長地一揶揄，他無奈道：“你別敵我不分。”

商陸掀一掀眼皮：“哪個敵，哪個我？”

柯嶼站起，認命地說：“我給您二位泡茶。”

侍應生已經把茶葉和茶料理好，鞠躬打了聲招呼便退了。

瓷罐里頭是金駿眉金芽，金毫畢現，清香人。柯嶼是汕人，天生好茶，鼻息間嗅到香味，抿一笑，便自顧自坐下，溫杯潔、注水、沖泡、出湯，全程慢條斯理悠然自得，本沒管那兩個大眼瞪小眼的。

直到將茶湯注公道杯，繼而從溫過的杯中用鑷子取了兩盞，一一分在面前的香云紗茶席上后，他才略略欠攤手，角勾笑，一字一句道：“誰想浪費我的茶？”

不對付的兩個偃旗息鼓，乖乖到茶臺前坐下。

“和事茶，喝了不能再吵架了。”柯嶼的眼神懶懶散散，在兩人上逐一停留。

應十分委屈：“被他大哥喜歡了，又不是我的錯。”

商陸：“你他……”

他把臟話咽下，抱起臂。原打算不喝的，想了想，看在商邵的面子上，面無表地喝了。

應角一勾，也斂了玩笑，問：“你找我要談什麼事？”

“《羅生門》的劇本寫了初稿，上次聊的時候你也在，所以我想，我需要當面鄭重地跟你說一聲，我不打算找你做主。”

早知道商陸一旦靈來時，便會夙興夜寐披星戴月，但一個月就拿出初稿，著實驚人。應恭喜了他，又道：“我也不準備演。”

商陸蹙眉：“我是認真的，不是賭氣。”

應：“我也是認真的，不是賭氣。”

柯嶼：“……”

商陸指間玩著電容筆：“這部片，不適合你的表演方式和目前的狀態。不管是為了你，還是我大哥，我都不能冒險用你。”

應抿起，笑了起來：“我也沒有打算演你這部片，或者說，目前暫時沒有接任何新片的打算。”

應一直是圈勞模，有好幾年都是無進組。聽到說沒別的打算，柯嶼倒真有些意外。

“是不是離開辰野，資源跟不上？”

“不是，片子還是多的，”應握著雙手，很隨意地垂著臉笑一笑，“只是覺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對了……”

自自然然地岔開話題：“早上電話里問你的姑婆，你真的不知道麼？”

有模糊的直覺。直覺到姑婆上的某種悲劇，商邵不說，所以無從知曉。但是，那悲劇似乎是和商邵相連的。他和姑婆相對坐著，白云涌過屋角，某種命運像那云影攤平，將他們靜默地籠住。

想知道，臨走時的那一捻藍花楹，那一句“你不后悔”，到底是什麼。

“我幫你打聽了。”商陸點點手指，顯然也有些困：“是一個很遠的長輩，丈夫在某一年自殺了，所以已經很久沒出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