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春風渡是上京最興隆的風月場,獨占鰲頭,財力雄厚。
四周所見, 無不奢靡到令人咋舌。
正是因為是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熱鬧又復雜的地方,也不容易引人注意,讓他不止于會驚上玄天里其他的人。
為朝臣, 還在皇帝手下,他并不想和上玄天有過深的牽扯。
兩人隔著檀木茶幾, 席地而坐。
銅壺在火爐上咕咕冒著熱氣。
“無事不登三寶殿,敬之兄有話但說無妨。”鶴行年先開了口。
沈懷義抬起頭,指尖在桌子上漫無目的地敲了幾下,斟酌了一下語氣,才慢慢開口: “我最近聽見了一些事。”
鶴行年低笑了一聲, 抬指提起茶壺,熱水滾紫砂壺里,沖起了茶香。
在朝為,總是不會直來直話。
當年清朗的年也變得擅于斡旋。
鶴行年把杯子推至他面前,灰眸揚起,嗓音清緩道:“若我預估得不錯,沈卿所說的事是與沈姑娘有關?”
近來,能讓沈卿來興師問罪的唯有此事。
鶴行年不喜和他打太極,倒是誠實果斷。
沈懷義把眉頭擰起,既然鶴行年都把話題挑開了,他只能干脆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鶴行年笑著看他,眼神著陌生,宛若在看一個經久不見,已經有些認不得的舊友。
“你這個問題當真奇怪。”
沈懷義屈指一彈,瓷盞發出一聲脆響。
仿佛是金石裂響,森然冷聲。
“你別傷害。”
鶴行年托起腮,長指著瓷盞,“怎麼會,我憐惜都來不及呢,你們沈家把養了這個樣。”
說到‘憐惜’,沈懷義先打了個寒,眉心越蹙越深,對他的這份心思,震撼異常。
想當初沈家將沈離枝瞞了這些年,甚至將錯就錯互換了與沈玨禮的份,是因為什麼緣故,他鶴行年定是頭一個猜到的。
如今他卻說‘憐惜’。
最不該和這個詞扯上關系的,就是他自己罷!
“你還想著……你怎麼能!”
“我怎麼,不能?”鶴行年含笑,但是眼眸冰涼。
一如他那冷灰的眼睛,再也不出暖一般的芒。
沈懷義瞪著他,“可你的,你……你……”
他結結到底沒能說出個而來。
他只能怒道:“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實乃太過分了麼?”
小國師頓時輕嗤一聲,歪頭笑了起來。
“敬之,別把自己放在一個高尚的位置來指責我,別忘了你曾為了權位已經賣過一個妹妹了,如今是看見太子又重掌了勢,所以就想再賣另一個妹妹?”
沈懷義重重吸了一口氣,“你和我不一樣,我是庶出子,你當知道我這一路都不容易。”
嫡出?庶出?
其實無所分別。
有用的時候才是兒子,沒用的時候就是棄子。
鶴行年呵出一聲,不贊同。
“但你也了沈大人唯一的兒子了,說到底當年的事你又何必怨恨旁人,最大的益者不正是你麼?”他慢條斯理地點出他如今的份:“沈、、卿。”
沈懷義仿佛被杯子里的水燙到了指尖,手一抖,茶水就潑出了幾滴,落在深的檀木桌面上,折出微。
從那弧面的暈里映出兩人都扭曲宛若邪魔的臉孔。
他心緒不寧,抬袖拂去桌面上的水珠,苦笑看向鶴行年道:“不管怎樣,當初的事我也不會在做了,不瞞你說,我做了許多年的噩夢,也一直不敢再來見你。”
“你呢,午夜夢回就不曾做過夢麼?”沈懷義重新端詳對面的人,試圖從那雙含笑的灰眸上找到線索,未果。
他只能慨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到害怕啊。”
鶴行年的下顎微離開了手心,他合上眼,再睜開時,灰眸所的方向已經是掛著他霜白道袍的架上。
“世上有很多東西令人害怕,唯獨夢不會。”鶴行年笑他膽小,他舉起杯子,氤氳的霧氣沾了長睫,“夢是不能改變的過去,是不會真的未來,所以,我不害怕。”
沈懷義微微一怔。
不會真的未來?
若是夢,只怕人人都盼著真。
可見,鶴行年的夢,也全是不想真的噩夢。
“若你不想真,就現在罷手。”沈懷義顧不得他做的是夢噩夢,他所來只為了一件事,“無論你要做什麼,玉兒絕不行。”
“這是謝家給你的意思嗎?”鶴行年目涼薄,寸寸凌遲在人上,“三皇子扶不起來,轉眼又想去抱太子的了麼?”
所以才怕他從中作梗,壞了他們的大事。
沈懷義皺了下眉,“不,這是我們沈家的事。”
鶴行年將轉溫的茶送至邊,對他所說不置可否。
“還有,當初明瑤會知道先皇后的冠冢是你指的路吧,會和太子結識,不了你在里面推波助瀾。”沈懷義眉心沒松,又翻起了舊賬。
鶴行年還是微有些驚訝。
沈懷義會知曉這些,可見是下了一番功夫在調查他了。
他放下杯盞,“那,又如何?”
沈懷義也放下了茶盞,一杯茶,分毫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