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館佈置得如同大家閨秀的院子,庭院深深,屋宇闊靜。院中有溪水潺潺,水流所經之花草繁盛。涼亭裡紗幔飄飛,放著香案香爐,懸掛大大小小的香球。姚七娘著桃羅,頭戴花冠,正坐在茵塌上拭琴弦,風姿綽約。一名婢子沿著石子小路走來,俯在耳畔說了兩句。
姚七娘柳眉微揚:「顧二爺和顧相爺?你沒認錯?」
「千真萬確,奴婢怎可能認錯。」婢子肯定地說道。
姚七娘笑了下,托腮道:「這冤家……你去請他們進來吧。」
……
顧行簡站在朱紅門外,負手看著天空。今日天空湛藍如洗,萬里無雲。顧居敬在他旁邊走來走去,抱怨道:「這小婢也真是的,讓我們站在門外,人來人往地多惹眼。」
顧行簡淡淡道:「阿兄是怕被人看見,傳到二嫂的耳朵裡去麼?」
顧居敬尷尬地笑了一下:「胡說,我怎麼可能怕。」
很快,那去傳話的婢子便回來了,開了門請他們進去。
顧行簡對燕館的環境清幽早有耳聞,但從前未踏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院裡有悠揚婉轉的歌聲:
「一別之後,兩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
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
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
十里長亭眼穿
百相思,千繫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郎啊郎,不得下一世你為來我為男。」
顧居敬回頭對顧行簡說:「阿弟,我猜這曲兒八是唱給你聽的。」
顧行簡默默地走路,沒有接話。等跟著婢子到了涼亭中,姚七娘撥弦的手才停下來,嫣然笑道:「呀,真是稀客。」
裳半敞,出裡面桃的抹,整個肩膀都在外面,白得晃眼,連顧居敬都看愣了。顧行簡卻一眼都沒看,直接在旁邊的席案落座。
姚七娘直勾勾地盯著顧行簡,真是朗月清風一般的人。就算到了的燕館,明明是風月之地,卻好像半點都玷汙不了他。
「相爺,妾在街上給您丟花,您都不屑一顧,怎麼肯屈尊降貴到燕館來了?」
「我想請你幫忙找個人。」顧行簡直接說道。若說有人能夠在臨安輕易避過皇城司的耳目,也就是這些能夠自由出任何地方,慣會揣測人心,善用各種伎倆的子了。應該連蕭昱都想不到,他會拜託姚七娘救烏林。
姚七娘站起來,走到顧行簡的邊,手搭著他的肩膀,出手指挑起他的下:「找個人有何難?只要相爺陪妾一夜,妾的心都給你。」
顧行簡皺著眉避開的手,顧居敬喝了口水,咳嗽道:「七娘,你好好說話,不要手腳的。」幸好這子是在挑逗他弟弟,而不是在挑逗他。否則以的姿,自己恐怕沒有弟弟那麼淡定。
「你知道我不會答應。」顧行簡斬釘截鐵地說道。
姚七娘不甘心,又將紅主湊到顧行簡的邊,他一下站了起來,氣息平穩,非但沒被撥到,反而冷冰冰地看著。自認姿絕佳,還沒被哪個男人如此一再拒絕過,就勢坐在旁邊,嗔道:「相爺何必怒?這可不是找人幫忙的態度。說吧,要找什麼人?」
顧行簡重新坐下來道:「從大牢裡逃的金國人烏林。」
姚七娘聽了之後,微微一怔,湊到顧行簡的耳邊細語道:「相爺憑什麼認為,妾會幫您呢?」
顧居敬說道:「七娘,當年你全家都死在金兵手中,你也一直在暗中資助那些反金的民間勢力。而且英國公籌集軍餉的時候,你帶頭捐了不錢。烏林此人十分重要,關係到前線的戰事,你不會袖手旁觀的。」
姚七娘「噗嗤」一聲笑出來,用帕子了額角:「原來二位在來之前,還特地調查過妾了。相爺,您不是主和派嗎?英國公打了敗戰,對您來說應該是好事吧。何況烏林是皇城司要找的人,妾可沒那個膽子跟皇城司作對。相爺就不怕妾去皇城司告?」
顧行簡著手中的茶碗,篤定地說:「你不會。一旦英國公戰敗,金國便可大肆舉兵南下。到時候江南將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大宋再無路可退。我想你不會願意看見,二十年前汴京的那一幕重演。」
姚七娘的親人,就是死於靖康之難。從此為了人世間的浮萍,無依無靠,淪落風塵。的確恨金人骨,不得英國公把金人殺個才痛快。
看著顧行簡向來從容淡定的面龐,收起吊兒郎當的笑容:「妾從來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相爺既然來了,應當知道這裡的規矩。」
「事之後,我們兄弟倆許你一個條件。只要不違道義,你儘管提就是。」顧居敬在旁邊說道。
一個是宰相,一個是大商賈,這條件可謂十分人了。姚七娘裊娜起道:「好,既然有顧二爺這句話,妾應下了。二位回去等妾的消息吧。」
顧行簡抬手道:「雲婀姑娘,有勞。」
姚七娘晃了下神。已經許久沒有人過的閨名了,恍如隔世,彷彿一下子擊中了心最的那部分,回到年時,在爹娘膝下無憂無慮的日子。這個男人啊……真是會拿人,怕自己做事不盡心麼?其實他若肯陪自己一夜,哪裡還需要什麼條件?偏偏他如何都不肯。
晚些時候,顧居敬和顧行簡從燕館裡出來,崇明已經等在門外,一看到兩人就說:「兩位爺,二夫人去找夏姑娘了。」
顧居敬愣了一下,只覺得頭大。糟糕,不會是那日去曝書會的事,傳到阿蘿的耳朵裡了吧?因為事涉顧行簡,他就沒有多說,可就怕誤會了,以為他跟夏初嵐有什麼。
「二夫人現在人在哪裡?」顧居敬立刻問道,「們倆有沒有鬧起來?」
「二夫人在夏姑娘的住,我看得還可以,並沒有鬧起來。也許是剛剛見面,還沒有攤牌?」崇明認真地說道。
「唉。這人,得壞事!」顧居敬長嘆了一聲,連忙人牽馬過來,「阿弟,別愣著了,咱們得趕回去,晚了真要打起來了。」
顧行簡有點想笑,他想像不到夏初嵐那子跟秦蘿兩個人打起來會是什麼樣子。應該不至於吧?那丫頭又豈是被人誤會,不說清楚的人。但想是這麼想,他也已經上了馬,跟顧居敬兩個人一道往私邸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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