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皇帝卻忽然喊了秦灼一聲，像個被兒嫌棄了的老父親一般皺眉問道“你怎麼不喊父皇了？”

秦灼抬頭看向他，緩緩道“既是國家大事，當論君臣，而非父。”

皇帝張了張口，想同說什麼，到底又咽了回去，吩咐一旁的侍去把風云令取來于秦灼。

一時間，殿中眾人都安安靜靜的。

好在侍很快就把風云令取了來，秦灼拿到手就直接告退，轉離去。

此時正值午后。

天卻是灰蒙蒙的，寒風蕭瑟。

秦灼袖下的手握了風云令，不不慢地邁步出殿，轉回廊，行至無人。

抬起頭的一瞬間，方才在皇帝面前表現出來的溫良恭謹盡數褪去，角揚起一抹冷弧。

想讓我去和親？

我要把整個北漠都踏平！

而此刻，皇帝寢殿中。

有個中年大臣慢悠悠地開口道“皇上，臣總覺得昭華殿下忽然答應去和親這事好像沒那麼簡單。”

皇帝剛要開口，忽然看見蕭雅和蕭婷還在跟前，當即止聲，揮了揮手對兩人道“你們也退下吧。”

“是，父皇。”蕭婷和蕭雅齊齊行禮，應聲退出殿去。

這兩人走了。

皇帝才開口道“秦灼想做什麼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是以和親之名，潛伏北漠，伺機平定北漠。”

那大臣當即提高了嗓門，“一個子還覺著自己能帶兵打仗、平定北漠？簡直可笑至極！”

其他幾個大臣附和道“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馮老丞相道“不管怎麼樣，秦灼這次愿意去北漠和親，總是好事，眼下最重要是回消息給北漠那邊，好好商談究竟要多金銀財，割城讓地之事能免則免。”

皇帝道“好，此事朕就于馮老去辦。”

馮河上前拱手應了，“臣遵旨。”

安石毅道“皇上，送昭華殿下去北漠和親這個送親使的人選，也得早些定下。”

“嗯。”皇帝聞言沉思了片刻。

秦灼這人不同于尋常小姑娘，既說了要平定北漠，必然不是隨便說說而已，還要了風云令做信。

且不說能不能做這事，但肯定不會老老實實當和親公主，去了北漠說不準會生出什麼事來。

這個送親使就得能掌控大局，不說得住秦灼，至能與相互制衡。

相互制衡……

皇帝想到這里，不由得看向了一直站在角落里沒有吭聲的晏傾，“晏卿。”

他開口喊了一聲。

晏傾應聲走向前來，拱手行禮道“臣在。”

皇帝看著他，沉聲問道“依你看，這朝中誰是最適合送秦灼去北漠和親的人？”

晏傾緩緩抬頭，嗓音清冷道“我。”

他心里明白的很，皇帝這時候點他的名字，就是想讓他去。

無需多說。

皇帝一時沒說話。

一眾大臣們面面相覷。

可誰也沒出聲。

做送親使，送秦灼去北漠和親這可是苦差事。

路途遙遠、危險重重說不準什麼時候會沒命不說，秦灼又是個不

安分，萬一真的要搞大事，到時送去北漠的送親使肯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才琢磨著要挑個靠譜些的人選。

他看著晏傾，沉聲道“朕記得，棲宮走火的那天夜里，你同朕說過，秦灼是你心上人。如今要去北漠和親，你做送親使，難道不覺得此事為難嗎？”

“不為難。”晏傾抬頭對上皇帝的視線。

只一眼，幽幽墨眸便讓皇帝想起前幾日在行宮夜宴上，秦灼當眾辱晏傾，后來晏傾追出去，李公公跟著過去瞧見秦灼好像還對他對手了，當真絕至極。

后來回稟說晏傾站在風中，淋了半夜的雪。

這聰明人兒長也會犯傻，可一旦醒悟，卻比誰都絕。

皇帝想到這里的時候，一直看著晏傾。

清冷年面無表道“我是這天底下最想送去北漠的人。”

皇帝聽到這話并不意外，甚至覺得就該如此。

他張口就想讓晏傾做送親使，恰好這時一陣頭疼。

皇帝抬手扶額，又定了定神，覺得這事不能太急著把人選定下，還得再看看。

皇帝沉聲道“你們先退下吧，朕再想想。”

“臣等告退。”眾臣紛紛行禮退出殿去。

晏傾垂眸，跟著一道往外走。

他心想著皇帝這一病，越發多疑，謹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竟又說送親使的人選要再想想。

看來，還得再做點什麼，讓皇帝盡快下決定。

晏傾別過眾大臣，抬眸看了一眼天，決定先回一趟長寧侯府。

……

而此刻，早些出宮的秦灼已經回了大殿下府。

這府門自進宮后就一直閉，侍衛見回來才趕忙開門相迎。

“殿下可算回來了。”守門的侍衛道“二爺聽到朝中要送公主去北漠和親的消息，急的不得了，差點就進宮找您去了，還好有公子勸著。”

如今謝無爭不是大殿下了，底下的人全都改口稱‘公子’。

秦灼這次進宮待了兩天，雖然也吩咐人送消息給秦懷山讓他不要擔心，但這個爹爹是個心慣了的人，想必也聽不大進去。

好在府里有無爭。

加快了腳步進府，本想著先去秦懷山的屋子安安爹爹，結果沒走幾步，就瞧見秦懷山和謝無爭還有顧長安幾個都在前廳的屋檐下，或站或立。

“爹爹。”秦灼連忙走上前去，“外頭風大，您怎麼不在屋里歇著？這要是著涼了可怎麼好啊？”

“阿灼！”秦懷山瞧見回來，立馬就站了起來，“你回來了就好，你這兩天在宮里怎麼樣？我聽到外面的消息說北境起了戰事，皇上要送公主去北漠和親，你……”

秦灼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地安秦懷山的緒，“爹爹莫慌，先坐下。”

秦懷山被扶著坐在了木椅上，既張又無奈，“阿灼，你有話還是直

接說吧，你這樣，爹爹更慌了……”

秦灼無奈地笑了一下，“我要去北漠。”

秦懷山聞言，搭在秦灼胳膊上的手頓時有點抖，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瘋了！”反倒是一旁的顧長安先開了口，“去北漠和親是鬧著玩的嗎？皇帝又不只你一個兒，你才當兩天公主，就要被人當做犧牲品送去北漠和親，這樁生意你賠了個底朝天不說！小命搭進去了啊！”

顧公子這些日子做生意越發地上道，執著于錢生錢，沒曾想，秦灼進宮一趟，把自己都賠了進去，差點氣死。

秦灼見狀，反問道“誰說我要做犧牲品？”

顧長安氣呼呼道“你不是做犧牲品，換個好聽點的說話，你是要普渡眾生，立地佛不？”

秦灼一時無言“……”

顧公子這張啊，越發厲害了。

“顧兄稍安勿躁。”謝無爭連忙開口，“阿灼不是愚人，這樣做自有的道理。”

顧長安拍了拍心口，讓自己冷靜下來，朝秦灼道“好，你倒是說什麼，你究竟是何道理。”

“這里說話不方便，進屋說。”秦灼說著，扶秦懷山進了大廳。

顧長安和謝無爭跟著。

門一關。

秦灼就把自己假意答應去北漠和親，從皇帝那里騙來了一個可以在關鍵時候調兵遣將的許諾，如今風云令在手，到時候將在外君令有所不，想做什麼都是說了算。

皇帝遠在千里，本就不了手。

等平定北漠，有兵權在手，就算皇帝怒火沖天，也拿沒辦法。

顧長安聽完，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秦灼，你以前只是有點狂，但你現在怎麼就這麼瘋呢？”公子爺忍不住道“是、本公子知道你武高人膽大，但這打仗的事很打架不一樣，你可以一對十，一挑百，但你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擋住千軍萬馬，你只是個凡人，不是神仙！”

“我知道。”秦灼自從認識顧公子以來，與其相多半是嬉鬧談笑。

但今天，一臉正地同顧長安道“大興百姓千千萬，抵外敵非我一人之事，亦非我一人之愿，現下只是缺一個帶領他們站出來沖到戰場的人。更何況，北境還有數萬兵馬，我不是一個人。”

秦灼知道顧公子是在擔心。

任誰聽了一個十七歲的姑娘要上戰場，都會覺得是活膩了去送死。

可不同，比旁人多活了一世。

十年沙場浴金戈鐵馬，什麼北漠大軍叛軍匪，都能打趴下。

可前世之事，也不知道怎麼跟顧長安說。

而且就算這時候說了，顧公子也只會覺得是為了去做這事編大話。

想想還真難的。

“你也說了，北境只有數萬兵馬，可北漠大軍有二十萬之多啊！”顧長安回頭就去把桌子上的算盤拿了過來，“你自己算算，北漠大軍是北境兵馬的幾倍，這、這本就沒有勝算啊。”

秦灼接過了算盤就直接擱到了一半，正道“長安，保境安民

跟做生意不一樣，不是這樣算的。”

“怎麼不一樣？”顧長安道“打仗不要銀子嗎，軍需糧草、將士們的軍餉、棉哪一樣不是大花銷？”

公子爺語速極快，連連發問，“就算你假意答應去和親，到了北境之后真的拿到了兵馬大權，再讓你走大運，真的攔住了北漠大軍，保住了北明城，要是皇帝不給你糧草軍需，你讓將士們吃什麼？穿什麼？拿什麼跟北漠打？”

秦灼聽到這些話，非但沒有半點生氣，心里反倒很是欣。

我們顧公子是真的長進了啊。

永安第一紈绔不再沉迷于敗家，如今遇著大事，也開始為國憂慮，擔心一旦開始打仗，將士們吃什麼穿什麼了。

顧長安本來急得很，說了一大堆都沒見秦灼回聲。

這種時候，看著自己出了奇奇怪怪的表。

“秦灼！”顧公子怒喊了一聲，剛要繼續說話，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般，驚詫萬分地看著，“你該不會是想、想拿大興與北漠和談備下的那些金銀財還有糧草布匹……”

“好了。”秦灼沒讓顧長安把話說完，直接就手把他捂住了，“這種事心照不宣就好，別這麼大聲說出來，小心隔墻有耳。”

顧長安立馬閉不說了。

但他看秦灼眼神，忽然就變了“這位可真是空手套白狼的祖師爺啊！”

秦懷山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這怎麼就心照不宣了，阿灼究要做什麼？”

“秦叔不必擔憂，阿灼心有謀略，又敢想敢做，我塵莫及。”

謝無爭聞聲與秦懷山說起了先前讓風千面去給秦灼送消息，讓早作準備。

但是沒想到主意打的這麼大。

他跟秦懷山和顧長安輕聲解釋如今的形。

這次北漠大軍圍城，大興的朝臣們肯定會避免做割城讓地這種臭萬年的事，如此一來，肯定會在別的方面添補。

金銀財是肯定不了，糧食布匹是北漠最缺的東西。

這些東西送到北漠去，很有可能會為北漠繼續攻打大興的資。

這一點，朝中大臣們肯定也會想到的，但是眼下朝中十之有九的人，包括皇帝都想送公主去和親來解決眼下的難題。

寄希于和談，就此免去戰事。

秦灼剛宮封公主那天，知道北漠來犯，就已經提出了這個可能。

但皇帝和大臣們聽不進去，加上西梁節度使在這個時候反了，大興江山風雨飄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浪費在爭執上。

“阿灼答應去北漠和親，到時……”謝無爭說著，打手勢這樣那樣。

秦灼這次答應去北漠和親，從皇帝那里拿到可以調兵遣將的風云令，就算各地節度使的兵調不，先拿下北境兵馬就有希攔住北漠大軍。

還可以扣下大興準備送去北漠談和的財糧草當做與北漠開戰的軍需，不用擔心將士們拼死戰，沒有飯吃沒有穿。

謝無爭按捺住熱澎湃的心，緩緩道“雖然這法子很冒險，可這樣一來，也是劍走偏鋒，或能就此破局，天下之勢就此大改，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