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古籍記載，縱然是祖朱棣在位時期，大明水師中規模最大者也不過為兩千料。

雖然在些許傳聞中，水師中還服役有一艘五千料的巨，但終究沒有實質的證據。

除卻這些普遍為兩千料的寶船之外，大明水師的主力戰船多以千五百料為主，搭配有多門火炮。

而及至袁可立就任登萊巡并奉圣諭整飭登萊水師的時候，登州及萊州兩地加起來也不過勉強湊出來兩艘四百料的戰船。

造如此懸殊的原因除卻大明軍戶松弛，各有司衙門貪墨嚴重之外，還與昔日太祖定下的“海“政策有關。

這登萊雖然毗鄰渤海灣，但周邊來犯者多以來自日本島國的倭寇為主，且所乘戰船小喬靈活。

與其相比，大明這些“笨重“的戰船便是沒有了用武之地，兼之修建這些戰船靡費不，故此五百料以上的戰船便漸漸退出了歷史的舞臺，銷聲匿跡。

但是每每想起那十余艘兩千五百料以上的“大鳥船“，登萊總兵周遇吉便是百思不得其解。

時至如今，曾在遼東半島如日中天的建州真已是損傷殆盡，而其對岸的朝鮮水師也完全沒有能夠與其比擬的戰船，更別提材矮小的倭寇了。

天子到底要做些什麼呢？

“這大鳥船造價如何？“

同樣是正在凝神觀的袁可立并沒有即刻回應后武將的疑問，反倒是微微搖頭，若有所思的追問道。

“依著下面的工匠稟報，造價一萬兩不止..“

提及此事，登萊總兵周遇吉的臉上便是涌現了一抹疼之，聲音也是微微有些抖。

畢竟如此龐大的一筆支出，足夠他從“軍局“中采購數十門紅夷大炮或者從蒙古韃子那邊，換取數量不菲的戰馬了。

自從真建奴“亡命河套“之后，曾盤旋于塞外的蒙古部落便先后向朝廷表示“臣服“。

為此，經由天子允準，中斷了數年之久的“歲賞“被重新恢復，而且雙方之間的“互市“也恢復了正軌。

現如今，放眼漠南草原，僅剩下逃竄至漠南草原深，重新回到察罕浩特谷地舐傷口的蒙古大汗林丹圖爾還在困猶斗，遲遲不肯向朝廷“臣服“。

“一萬兩，倒是不便宜..“

聽聞這個天文數字，登萊巡袁可立也是微不可查的眨了眨眼睛，心中多了一分理解。

難怪旁的武將如此“不忿“，實在是這些看上去如龐然大一般的大鳥船著實有些肋，看不到半點用。

“這船廠不僅有稅課司的人盯著，宮里也派來了監，應當是做不了假，不會有人上下其手，還請督大人放心。“

許是怕袁可立心中生疑，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周遇吉便是主解釋了一句。

聞聲，袁可立便是輕輕點頭，隨后便在周遇吉有些茫然的眼神中低語道:“南海不靖多年，登萊鎮當整飭軍備，早做準備...“

近乎于下意識的，周遇吉便是默默重復著旁文的低語:“南海不靖，登萊鎮當整飭軍備..“

但很快，武將心中便是一驚，臉上也涌現了一抹不可置信之，急切的向旁文，很是激的說道:“督大人，這是圣諭？“

“昨日剛剛從京師送來的消息..“

對于旁共事多年的搭檔，袁可立自是沒有瞞的道理，輕輕點頭之后便自懷中掏出了一封中旨，遞到了袁可立的手中。

“督大人，這南海不靖？可是指的日本島國的倭寇？“

小心翼翼的將手中明黃卷軸雙手呈遞給旁文之后，周遇吉便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但臉上的狐疑之更甚。

這登萊鎮毗鄰渤海灣，海面上雖然有諸多島嶼，但卻有人煙，唯有距此約莫八百余里的日本島國人口還算稠。

但據些許曾經與其打過道的海商所說，這日本國很是貧瘠，土地產出也極為有限。

就算天子有意“開疆擴土“，應當也不至于如此大干戈才是，畢竟太祖在“皇命祖訓“中可是明確的將孤懸于海外的日本列為不征之國。

“也只有這日本國了..“

雖然心中同樣不解天子為何這般大干戈，但這萬千海域，唯一有能力對大明造威脅的便是那些材矮小的“倭寇“了。

雖然日本國聲稱，這些不時侵擾他們大明沿海城鎮的“倭寇“與他們沒有半點關系，但誰又會真的相信呢？

“大人，您說陛下真的會對日本手嗎？“

相顧無言片刻，登萊總兵周遇吉終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激之，頗有些蠢蠢的問道。

他們登萊鎮雖然軍數年，麾下將士也是兢兢業業終日練不敢有半點放松，但莫說與輾轉整個大明四征戰的關寧鐵騎及天雄軍相比，就算是隨同遼東經略熊廷弼駐守在沈的遼東軍士卒，他們所參加的戰事也是極其有限。

故此并沒有立下多功勛。

尤其是對于周遇吉來說，已然被封為“東平伯“的黃得功昔日可是與他同為京營參將，并幾乎同時到了天子的提拔。

但現如今，黃得功已是功名就，與靖北伯盧象升一起統領著“天雄軍“南征北戰，威名赫赫。

反觀他周遇吉已是在這無人問津的登萊鎮蹉跎了數年的。

二人如此懸殊的境遇，縱然周遇吉心態一向平和，但也不免有些憤憤不平，曾多次于深夜買醉，慨生不逢時。

此時聞聽天子或有意征討孤懸于海外的日本國，滿腦子都想著“建功立業“的周遇吉自是滿心歡喜，恨不得下一刻便接到天子的圣旨，隨即領兵出京。

“不好說吶..“不同于周遇吉的欣喜若狂，一襲紅袍的袁可立則是顯得心事忡忡。

他雖然已有多時不曾回京，但關于朝中的些許傳聞也是有所耳聞。

是前些時日的“西南大捷“便掏空了國庫，使得朝中甚至于出現了天子“窮兵黷武“的聲音。

如此局面之下，天子真的還會一意孤行的功伐日本嗎？而大明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呢？

一陣海風吹來，登萊巡及登萊總兵二人皆是沉默不語，顯得心事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