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生垂頭道：“回趙爺, 正是。”

店中猶有來客在樓下大堂, 顧淮生見福姐兒和趙譽都是尋常富家男的打扮, 料想其微服出巡, 必有要事, 不好破他們的份，故立即改口稱“趙爺”。

趙譽淡淡瞥他一眼，與福姐兒在桌畔分別坐了, 隔著敞開的房門疏淡地問道：“你來此, 是從誰打聽得來我們的行蹤，來此何故，又有何求。”

顧淮生不敢抬頭，暗自臉皮漲的發紅。

他心系福姐兒，一心想著要考取功名求娶于，如今卻跪拜在腳下，恭恭敬敬地答著枕邊人的問話。時最大的心愿便是報效朝廷佐助賢君, 如今這賢君就在眼前，可因著側旁坐著，卻他驀地生出一抹屈辱。

顧淮生道：“卑職并不知趙爺在此，此番是……是湊巧路過。”

總不能直言, 說自己是過來瞧謹嬪娘娘的。外臣與后宮豈能有所勾連？這種關系，便是什麼都沒有，也容易人浮想聯翩。

福姐兒深知顧淮生的子，一撒謊耳朵就泛紅，垂眸呷了口茶，沒有說話。

趙譽朝外頭的從人點點頭，示意放顧淮生離去。

顧淮生又叩了個頭才站起，再不敢瞧福姐兒一眼，在侍人和親衛目送下下了樓。

趙譽湊茶在邊，淡聲令道：“跟著！”

福姐兒訝異地看他，見他面容肅穆，手臂橫出窗外，朝樓下打量顧淮生離去的背影。

福姐兒知道趙譽是起了疑心。這回出宮是臨時安排的，按理應該不會有不相干的人等知。在趙譽看來，顧淮生出現在此，很容易他聯想到“刺探”或者是事先知道他的向而特意過來獻的。

福姐兒想替顧淮生解釋幾句，才張了張，趙譽便看了過來。眸子里頭一派清明，聲音溫和地問道：“據聞，此人亦是清溪縣人？婉可識得？”

福姐兒垂眸點了點頭：“皇上早就知道，他曾是我鄰人了吧？”

趙譽笑了笑：“也是不久前聽人說的。”

恰好有名新科進士也出自清溪縣，又是頗有才華直接提拔了翰林的，朝廷豈會不查其來歷？

兩家一墻之隔，多年比鄰而居，隨便問個村民都知道他們關系有多好。福姐兒覺得刻意瞞反而顯得不磊落，便道：“皇上，顧淮生貧苦出，在京城沒有基，也不認得什麼大臣。您不必太過擔心，我還是十分信過他的為人……”

趙譽飲著茶，睫垂下覆住了眸。

他可不這樣想。

顧淮生當日在前策論亦不見今日這般慌張無措，適才問話時，他連頭都不敢抬，視線一直回避著謹嬪。若非心中有鬼，何至如此驚慌？

況，得知他們行蹤之人，多是邊近侍，顧淮生怎那麼巧，就能在謹嬪唯一一次出宮之時與偶遇？若當真是湊巧，這緣分也未免太惹人厭惡了。

趙譽淡淡飲著茶，沒有吭聲。

氣氛陡然就冷了幾分，福姐兒疑究竟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反復回想都覺不出自己哪里惹了他不快。原本其后的行程趙譽還安排了不，游街，賞景，茶樓聽書，那些想帶一塊兒去做的有趣的事，突然就沒了興致。

回程的車上趙譽閉目靠在后的墊上，似是累極睡著了。左手搭在福姐兒肩頭，將輕輕摟著，卻沒像從前一般湊過來與親熱。

車里靜得可怕，只聞車轆轆在道上的聲響。

很快就聽見宮門徐徐開啟的聲音。進了宮，趙譽才睜開眼，平靜無波地與福姐兒回到紫宸宮。福姐兒被侍婢帶下去沐浴，再出來的時候，就不見了趙譽。

趙譽趁夜宣了幾名大臣進宮，似乎有要事商談。

福姐兒不知道他是刻意躲著還是怎麼了，心里就是有種沉沉悶悶的得自己不過氣的不舒服。

可并沒有做錯什麼。趙譽雖然表現得與平時一樣，可天生就有些敏，旁人態度上的一點點微小變化都察覺得出，就是能篤定，趙譽是在與鬧脾氣。

其實宮以來層出不窮的麻煩已經很疲倦了，在趙譽跟前總有種如履薄冰的危機，如今要鬧脾氣，自己當真不知如何收場才好。

趙譽子時才回到殿。

福姐兒沒睡在紗帳里頭，伏在外頭的織錦繡榻上抱著一本書閉著眼。似乎等他等到閑極無聊才睡著了。

趙譽揮退了宮人，湊近坐在榻上細細打量的睡。

這許多年趙譽不是沒有見過人兒，各佳人看遍，只是覺得沒有特別合眼緣的的。明知是蘇家送來的棋，依舊從容收留了，一開始是表面上捧著，以蘇皇后。后來就覺著一直有這麼個懵懂單純的姑娘在旁伴著，偶爾逗趣說話解悶，也好的。

外在那張人皮畢竟對男人是種不可抗拒的吸引，且他弦繃得太總需要有個鮮活的東西來調劑一二。

再后來幾次深陷險境，他明知無辜，卻也仍由事態發展了。一來他還沒準備溫淑妃，二來對也并沒有太過看重。約莫是在南苑那晚，聲求他留下時，那兩道清淚打了他。也可能是游船那晚眼底倒映的星辰太璀璨，他迷失心智，突然無法自拔。從此他長久的布局當中也有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