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殿下所看見的那樣,宣寧侯府父不慈,母不,兄不友,于臣而言,與囚籠無異。”
“公主在旁人斥罵時維護臣,不嫌棄臣低微卑賤的份,在陛下面前引薦臣翰林院。”
“臣并非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
“所以公主,”他的目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沉靜,元妤儀卻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臣在一日,您就依然是靖公主。”
謝洵以往總疑不解,靖公主為何從不猜忌他,反而對他那樣好,他甚至不得猜忌自己,折磨自己,他反而習慣那樣的蔑視。
可當他真的見到元妤儀這般模樣時,那些從前冷眼相待的想法然無存。
謝洵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卻早已將自己歸為名正言順的夫君。
夫妻二人的想法南轅北轍。
元妤儀一哽,“可那是我應該做的,況且只是舉手之勞,于我而言,不算什麼。”
謝洵斂睫,似枝頭上搖搖墜的雪粒,“可那對臣來說終究不一樣,殿下送臣仕途,臣保萬里江山姓元,您與陛下高枕無憂。”
他原本便子斂,不習慣表達緒,但今日見失落不安,心里浮現出當年母親吞金而亡時的恐懼。
不自覺間,他提前了埋藏在心底的想法。
謝洵口舌微干,手心沁出層薄汗,心中酸,他看著對面的,生出一種等待審判的古怪。
他現在不再糾結元妤儀對他是喜歡還是偽裝,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設想。
謝衡璋現在背著大逆不道的名頭,等待自己接下來的結局。
上一次賭,是在去年的冬日。
他襟跪在破敗的宮殿里,向景和帝主請求尚公主,或是被斬首示眾,謝二公子那時等生,亦是等死。
現在也是賭,只不過地點換了皇城的宮道,謝洵站在靖公主面前,等親口說出他這大逆不道、包藏禍心之人的結局。
謝二公子本不像表面那樣純善簡單,甚至對自己的父兄和主母,乃至整個家族,磨刀霍霍。
元妤儀曾夸贊他良善,又覺得他老實,現在那些猶如夢幻泡影般的印象卻由謝洵親手打破,恐怕在心中,已經碎了一地。
這樣危險,公主還會把他留在邊麼?
那些未知的事、不確定的答案他本應點到為止,畢竟言多必失,可他心底卻仿佛升起一簇火苗,驟然燎原。
謝洵不想被元妤儀猜忌。
一旦聯想到現在令人難以割舍的現狀可能被打碎,他甚至為此生出些懼意。
青年瞳宛如點墨,垂在袖中的指骨微凸,連謝洵自己也沒發覺嗓音泛著的一點啞,出矜冷皮囊下見的直白與篤定。
“謝家與殿下,臣會選您。”
縈繞在二人之間的空氣已然悄無聲息地凝固,謝衡璋素來沉默斂,元妤儀鮮聽他剖白這許多話,神微怔。
似乎有縷縷的奇異涌上心頭,在不安的心湖擲下塊石子,將那顆心攥,微微滯。
第19章 眼淚
晌午的日頭漸漸攀高, 宮墻下是一大片影,元妤儀怔在影錯的地方。
倘若沒理解錯,謝洵是要與謝家決裂。
亦或是, 打算與謝家決裂。
百年的世家,高風亮節,是尋常百姓提起要羨慕的對象,其底蘊深厚可與皇朝比肩。
這樣優渥的家族, 在謝洵眼里是囚籠。
他寧愿效力元氏皇族。
元妤儀的太發脹,原以為只是因為利益關系綁來的駙馬, 現在真的了自己邊的人, 這本該是一個完的結果。
可為何覺得傷心?
他都經歷過什麼,才會這樣心如死灰。
謝衡璋的投誠, 要接麼?
這于謝洵是一場豪賭, 對靖公主來說也是一樣, 若答不介意, 那麼日后兩人就算婚姻破裂,也會因著今日的利益牽扯在一起。
就算不是夫妻, 他們照樣藕斷連。
到那時, 再后悔也甩不開。
謝洵看著沉默的, 平生第一次這樣張, 整個胃像是被人, 泛起痙攣的痛苦。
他離開侯府,終于有了見的自由,這些天早出晚歸, 多番查探陸家舊案, 沉浸在各種舊案宗里,十幾日沒好好吃飯休息, 饒是鐵打的子也扛不住這樣的糟踐。
面越來越白,斜半倚,直直地籠住他的半個子,眼睛半瞇起來,雜的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繃的神狀態終于在此刻迸裂。
謝洵約看見元妤儀說了些什麼,他的五極其敏銳,今日耳朵卻似塞了一團棉花,只能聽到嗡嗡的細碎聲音。
疲倦和連日的力一同涌上來,謝洵竭力保持清醒,意識卻不控制地漸漸渙散。
他看見靖公主一臉焦急地靠近,又朝著后的宮人吩咐著什麼。
終于聽見了,沉聲道:“去太醫!”
謝洵勾了勾手指,正撞到元妤儀握過來的手,他翕,想說沒必要去喊太醫,他只是有些累,歇一歇就沒事了。
可是他的眼皮卻越來越沉重,那痙攣的疼痛從胃傳到腸道,向上蔓延至渾,讓人只想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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