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裏這個時間段兒,早就應該開始忙了。
畢竟餐飲業會被做勤行,本這種工作就是以艱苦著稱的,純靠人工賺錢的。
尤其是高檔餐廳,無論餐后廚的衛生要求,食材的理,還是用餐環境,都要求頗高。
這就更帶來了巨大的工作連,讓壇宮的人在工作上就更需要爭分奪秒。
更別說這裏還不比壇宮飯莊在京城的總店,這是東京分店,赴日員工總共也就三十三人,原本人手就。
其中還得刨除兩個保安,兩個樂師。
要再加上流值換休息,那這些真正的業務骨幹就又得減員好幾個。
其他的人要負擔起整個餐廳的運作,他們的工作能不忙嗎?
說白了,本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而是一個蘿蔔兩個坑啊。
真是每天都跟打仗似的,有人生了病都不敢輕易休息。
但現在偏偏沒人有心思工作,大家都圍在一起吵吵,這說明什麼?
只能說是大家都覺得這些辛苦付出不值得了。
每個人的心裏很煩,又沒有辦法宣洩,所以才圍在一起議論這事兒。
哪怕后廚來自峨眉酒家的伍師傅和素材劉的劉師傅,以及老兩個負責演奏的樂師,看著到這種況,同樣也很鬱悶。
他們是外援,包吃包住,拿多錢一個月,出國前已經都說好了。
按理說獎金什麼的沒他們的份兒,原本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但誰都沒想到日本人還有一年領兩次獎金這樣的事兒。
他們更沒想到日本人真正的收會高到這種程度。
突然發現這種況心裏沒有落差那是不可能。
要知道他們在各自的行業里可以說都是傑出的英,從來走到哪兒都是橫著走,吃大頭兒的。
憑手藝吃飯嘛,理所應當,這沒什麼可說的。
但現在和那些做啥啥不,幹嘛嘛不靈的日本人一比,他們什麼驕傲和自信都沒了。
在他們眼裏,這不就是明著拿錢人呢嘛!侮辱誰呢?
這幫狗日的,除了天天鞠躬「嗨嗨嗨」的鞠躬,「瞎敲瞎敲」的喚,還會幹點啥?
憑什麼拿這麼多報酬?
難道就憑倭寇厚待的統高貴?
他們和壇宮的正式工一樣想不通。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現在還真的有點懷念起在國吃大鍋飯的日子了。
哪怕就剩下一碗粥,那也得全國人民一起分著喝。
至於這天帶班的中班廚師組長,值到了小查和戴紅二人,餐廳領班是劉建興。
他們仨儘管都是寧衛民的鐵桿兒班底,親信里的親信,知道孰重孰輕,不至於隨便鬧意氣。
但問題是兩個廚師太年輕了,他們完全是靠烹飪技過,才被提拔的技型人材。
管理能力和威還略顯不足,做不到徹底服廚房比他們年長的人,讓大家在這種明顯帶氣的況下去各司其職。
而劉建興雖然是個人,管理上也有點手腕,但壞就壞在他只是管餐廳這一攤兒的。
頂多把他自己的人和倆樂師給提拉走,管不到廚房這塊兒。
非要多事反而會激發新矛盾,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所以呀,后廚這些廚師們一吵吵起來還真是越鬧越厲害。
架不住這些耍大勺的個頂個都是暴脾氣,越說越氣啊。
原本小查還想干涉一下的,想行使組長的權力,好言好語地讓這些人先不要太計較個人得失,把該乾的事兒幹了再說。
結果剛搭上話就差點犯了眾怒,換來手底下的人一番譏笑,說他就會唱高調,可惜領導聽不到,再積極也沒獎金拿。
氣得小查要跳腳,戴紅趕把他給拉住了,就怕他不知深淺再和同事們吵起來。
要知道,這種況下不比平日,大夥兒火氣都已經上了頭,來是萬萬不行的。
平時為組長挑剔活兒干差了,罵一句也就罵了。
現在要敢耍橫,立刻就會為眾矢之的,變大傢伙的階級敵人。
真要是那樣,把工作耽擱了都算好的,弄不好就能在後廚幹起來。
別說以後小查工作不好乾了,而且這樣的訌豈不是讓日本人看笑話了嗎?
所以呀,對這幫人說又不能說,管又不能管,勸還勸不散。
這一下子后廚就了一盤散沙。
過去這些很聽話的職工,寧衛民親自挑選帶出來的兵強將,全了氣不憤的滾刀兒。
然而因為擔心不能準時開餐,小查和戴紅急得腦門子都冒汗了。
那又該怎麼辦呢?
倒是戴紅還鎮定點,說不行咱就趕彙報吧。
咱倆誰都不住,得趕打電話回宿舍求援。
找你師哥或者許姐、楊哥。反正離得倒是近,不拘是誰,能過來一趟把局面給理順溜就行。
小查一琢磨,這時候別怕丟人了,先把問題解決了是真的。就說好。
也是巧了,就在他要去打電話通風報信的時候,說曹,曹就到。
他的師哥江大春,燒烤組組長楊峰,還有負責餐廳保安工作的邊罡,這些本該午後來接班的人全來了。
而且他們一來就發現了后廚靜不對,聽著鬧哄勁兒就找過來了。
不用說,看到后廚這副樣子,大家散漫至極,都快沒人幹活了。
這些人也跟著著上了急,像江大春,都沒等小查訴苦,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上前怒罵自己師弟。
「小查,這特麼就你管的廚房!你今兒沒睡醒是不是?不打算開餐了?餐廳的損失你補啊!」一句話,差點沒給小查罵哭。
但他這不是真生氣,而是演戲給旁人看的,以求起到殺駭猴的作用。
只可惜,因為法不責眾,也因為日本人的獎金太讓人沒法接了,這一手沒太大用。
還別看當江大春、楊峰和邊罡出現之後,眾人雖然因為驚愕,一時間是沒了聲音。
但很快就有人帶頭,迅速把他們幾個圍了起來,不但照樣繼續聲討此事,而且還問他們是怎麼想的。
「老江,你也別罵你師弟。今兒這兒事怪不到他,是我們大夥兒不明白!幹活兒我們不怕,但這活兒不能稀里糊塗的干啊!」
說這話的人姓於,是從聽鸝館餐廳正式跳槽到壇宮的廚師。
他擅長的是殺魚,所以「於快刀」的外號,專門負責水臺。
但也因為工作經驗富,有一定資歷,也是個年歲比較大的老油條,對於江大春和小查並不真的那麼服氣。
而他這麼一說,後面就立馬有人跟上了。
「就是,於哥說的對啊,我們可不是幹活懶惜力的人!京城的時候,我們誰干過雜活啊?在這兒我們大夥兒連碗都刷了,對得起人啊。」
「就是,換你們來說。這事兒蛋不蛋?媽的!咱們大夥兒累死累活的,倒養了這幫日本人?這抗戰不早就勝利了,怎麼如今小鬼子還騎在咱們脖子上啊?」
「哎,你們幾位,也都說說,這事兒對嘛!哦,都是咱們大夥兒一起累死累活掙來的辛苦錢,怎麼沒到咱們大夥兒手裏了,反而都便宜日本人了?我們大夥兒就是想不明白!」
「對對,這事兒總得有個說法啊!這太沒道理!」
「寧總呢,都得有好幾天沒見著他人啊,這事兒他知道不知道啊?」……
人太多,七八舌,吵吵得太厲害,聲音太嘈雜。
說白了,這后廚就跟古代京城城門口,大家看見有人酒後無德撕了國家皇榜似的那麼鬧騰。
吵得這幾位剛來的腦仁兒都疼了。
這種況下,他們仨哪怕想要分辨解說,也是說不清的。
所以沒別的,他們只有聯合一致,一起舉著手,大聲喝止,先讓所有人冷靜下來。
接下來的話才總算是能清晰讓大夥兒聽見了。
「你們大夥兒都急赤白臉鬧哄什麼啊?丟不丟人!還像咱壇宮的人嘛!你們不是要個說法嗎?我現在告訴你們,咱寧總發話了。我們就是他的委派,就最近大家疑的問題,特意來跟大家做個說明。」
這話是楊峰說的,跟著,江大春挨後頭敲鑼邊兒。
「對,我們來就是為了說清這事兒來的。寧總的話要不要聽?要聽就安靜下來。你們急什麼急?吵什麼吵?把這兒當什麼地兒了?這可不是在築地市場!別自降價好不好!」
眾人被他們倆這些話一下唬住了,都愣了愣。
是,雖然他們都希自己的意見可以「上達天聽」。
但現在寧衛民確實有指示下來了,他們反倒又有點忐忑不安了。
畢竟寧衛民的權威在這些人的心理深固,無論他說什麼,那都得聽啊。
於是心矛盾下,不由有人遲疑著問,「那……那……寧總都說什麼了?」
老於這時候犯了欠的病,余怒未消的他,又被這麼兩句了一下,很是不爽,便冷笑著搶白一聲。
「嗨,能說什麼?無非是安心本職工作,國不同的套話唄。出國不是,是艱苦鬥,這些話,連我都會說……」
哪知道,這次江大春可不慣著他了,直接就罵出口了。
「放屁!你個於快刀啊!真他媽沒良心!寧總什麼時候薄待過大傢伙了?你居然說這樣的話!你都忘了想當初出國名單見著你自己的名字,你丫高興什麼樣了吧?你都忘了當初一來東京,寧總就發了你五萬円,還好吃好喝帶著你四遊玩的好了吧?當時你怎麼不這麼說啊,你說你是不是屬白眼兒狼的?」
而早憋著報仇的小查,這時候也算逮著機會了。
打蛇隨上,扣的帽子更狠。
「就是,老於,你可太不是東西了!哼,我現在算明白了,合著你有就是娘啊,沒就要拆臺老!剛才我讓大夥兒去幹活,就是你怪氣的兌人。你說你,是不是了這附近RB餐館的黑錢了,就盼著咱們壇宮垮了,你才高興?要擱解放前,哎,你丫就是一漢……」
得,老於被這師兄弟二人抓住了把柄,瞬間就閉氣了,直接回了人群中。
不為別的,寧衛民人品過,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兒,基本人人心服口服。
他剛才那幾句,其實自己也知道過分了,那很容易引起公憤。
而且這些話一說,大家又都念起當初出國時的來。
連他都記起寧衛民的好來了,也確實到慚愧。
於是還能怎麼辦?
也就剩下打馬虎眼了。
「得得,怪我怪我,就怪我沒把門的行不行?大春,小查,我也沒說寧總不好啊。高抬貴,你們哥兒倆別給我扣帽子,跟我來混合雙打了。我算怕你們哥兒倆了!今兒這煙我請了行不行!咱還是趕聽寧總指示吧……」
這麼一來,大春和小查心裏才算舒服了。
不怕你老小子折騰到天上去,但凡你有一怕就行啊!
而楊峰見沒了搗的人,也順勢息事寧人地把話題轉到了正經事上。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書歸正傳吧。是這樣啊,最近給RB僱員發獎金的事兒啊,寧總知道大家心裏不舒坦。所以啊,怕大家不安心,工作上有緒,特意來讓我們跟大家解釋一下,再順便通報一個喜訊。」
聽話聽音兒,就憑楊峰的表和用詞酌句,大家就知道下面有好事。
在場的人頓時齊齊鬆了口氣,都安了心。
但同時大傢伙也更好奇了,都全神貫注期待楊峰接下來的話。
「先說喜訊吧,省著你們心裏鬧騰。」
楊峰果然懂得大家的心,一點沒賣關子。
「其實大家一點不用羨慕日本人。他們有額外的獎金,咱們也有。但是咱們和日本人不一樣,日本人過的是公曆新年,咱們過得是農曆新年,所以日本人的獎金先發,咱們的后發。寧總說了,等到臨近春節放假,他就把獎金給大家發到手裏,而且還會額外給大家兩天假期,讓大家能夠在東京有較為充裕的時間給家裏人採辦年貨……」
這確是個好消息,特別是春節前的兩天額外的假期,不能說寧衛民替大傢伙想的不周到。
可問題是,俗話說的好啊,隔夜的金子不如今天就拿到手的銀子。
雖說一時不發,大傢伙也信得過寧衛民。
但畢竟眼瞅著日本人高高興興數票子,他們眼饞啊。
於是這話的效果,也只能讓大家臉見緩,出些許喜,但要說有多麼振人心還談不上。
實際上不但許多人都面面相覷,顯示出楊峰提供的消息與大家期盼的消息有一定落差。
甚至還有人冷不丁提出了很實際的問題。
「那……那……我們的獎金是多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