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參知府送來飯菜，因戰事吃，飯菜隻是一些白麵饅頭和青菜，現在代縣的這種況，能有多餘的吃食招呼客人，已是不容易。

裴雍卻挑挑揀揀，說饅頭噎得慌，又說菜是苦的，滿臉嫌惡的挑三揀四。

薑雲笙當做沒聽見，因為這裏有人可以收拾這個囂張跋扈的小將軍。

沈念把饅頭掰開，將炒好的青菜夾在裏麵遞給薑雲笙後，一把拎起裴雍的後領子，將他往院子裏一甩。

裴雍一個沒站穩，就要開口罵人，沈念如疾風一般衝過去，對準他的臉狠狠就是一掌。

清脆的響聲讓裴雍愣在原地，難以置信的捂著被打的地方，“你敢打我？”

沈念抿著，反手又是一拳。

裴雍倒在地上，兩條鼻了下來。

“要大魚大，就滾回你的幽州去。”沈念居高臨下的俯視他，“你要知道，這些吃食，前線的將士幾天都吃不上一口。”

裴雍抹掉人中上的鼻，灰頭土臉的滾回了柴房裏。

“下手有點重了。”薑雲笙見沈念回來，有些無奈道。

“不重。”沈念冷著臉吃饅頭，“不懂將士疾苦，那他永遠都當不好一個領兵之人。”

“為何要對他要求這麽高？”薑雲笙淡然問道，“他是幽州軍的將軍，不是你的部下，何以要這麽做呢？”

沈念沉聲道：“若是天下太平，永遠也不會有戰事，百姓安居樂業，不會為了一口吃食豁出自己的命，那他在軍營中如何隨心所，都是他自己的事，可他這次折損了一萬的兵，他非但不反思自己，還把自己當別人高攀不上的將軍，我是為隨他出征的士兵寒心，再過幾日便是八月十五，有一萬個家庭，等不來一個團圓飯。”

薑雲笙頷首，附和道：“這麽說來，我突然覺得你給他兩掌有些輕了。”

對麵柴房裏的裴雍著被打疼的臉，目呆滯的盯著沒了木門的門口。

沈念的兩招，讓他清醒了一些。

沒錯，他現在隻是一個隨行家仆，不是幽州小裴將軍，他沒資格挑三揀四。

他徐徐低頭，凝視手掌上的跡，又給了自己一掌。

“你猜他會不會恨上你？”薑雲笙又問。

“他的恨，於我而言微乎其微。”沈念給薑雲笙倒來熱水，“若是恨我就能平，我不得裴訣也恨我。”

薑雲笙被逗笑了，接過茶盞握在手心，“你倒是心大。”

沈念在床邊為整理被子，“咱們不知要在代縣住多久，我出去給你買幾換洗的裳，如果城中的鋪還開著的話。”

“我隨你同去。”薑雲笙起，“一路上我都在馬車裏，有些憋悶了。”

“好。”沈念攜一起，刻意走到柴房門口喊了一聲，“出門。”

裴雍一骨碌從草垛上起來跟上去，人中上還有幾分幹涸的跡，看上去有些稽。

薑雲笙回頭看了他一眼，啞然失笑。

裴雍冷哼一聲，卻是沒了一開始的傲慢。

說是買服，實則是為了觀察城中的況。

好在代縣曆史久遠，雖是破舊了一些，城牆但還算牢固，留在城中的百姓多是對代縣依依不舍的住戶，和參知一樣，堅守著自己的故土。

小縣城的鋪中，裳多是一些布麻，沒有冀州城的致。

薑雲笙不講究這些，隻管讓沈念替自己挑選。

沈念雖是個男子，但心思細膩，為挑的很合，花紋也不錯。

裴雍抱著手臂站在一旁，隻覺得人隨行真是麻煩，卻被沈念冷眼看過來，忙收斂神，憨笑兩聲。

買了兩套裳，三人從鋪裏走出來，正打算再逛逛。

突然，街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匹馬兒一路絕塵的奔過來。

馬背上的士兵高舉一隻手臂，手中著一封信函，高聲呼喊：“雁門關急報！閑雜人等速速讓開！”

百姓們被嚇得四逃竄，一時之間飛狗跳。

沈念把薑雲笙護到後，瞧見那士兵策馬從眼前奔過，蓬頭垢麵，衫襤褸，甚至鞋子都掉了一隻，出紅腫不堪的腳。

就連下駿馬的邊也溢出白沫。

“出事了。”薑雲笙秀眉蹙，“雁門關恐生突變，咱們得趕回參知府。”

事不宜遲，三人返回參知府。

一進前廳，便見參知大人手裏著一張信紙，雙手微微，眸中是遮掩不住的驚慌。

而廳堂外的地上，有一名倒在地上的兵士，被趕來的人匆匆抬走，在地上留下一灘跡。

薑雲笙多看了一眼，隻覺目驚心。

“參知大人。”沈念拱手作揖，“我在城中聽得雁門關急報，可是出事了？”

楊參知著手把信紙疊好，“匈奴直雁門關，邊關戰事吃！”

裴雍狐疑道：“不應該啊，現下隻是秋季，匈奴人怎會挑這個時間南征？”

薑雲笙雙目微凜，“今年北境比往年要寒冷，想必草原上的糧食收不好，匈奴人準備在冬前，來中原搶糧。”

自打跟著沈念進參知府，就沒有在參知大人的麵前說過話，如今一針見的指出匈奴人此次南征的目的，一時讓楊參知刮目相看，看的眼神裏多了幾分讚許。

“有流寇，外有匈奴。”楊參知搖頭歎息，“我已不知該如何應對。”

沈念陷沉思，一旁的裴雍也沉默不語。

薑雲笙沉片刻，又道：“現下最關鍵的，是雁門關戰事，國可有，卻決不可讓外族趁侵，流寇這邊，我有辦法。”

楊參知捋著胡須，“沈夫人請說。”

現下況迫，他已來不及細究薑雲笙的份，是男是，已不重要，事關家國，誰都不能置事外。

薑雲笙麵肅冷：“還請參知大人先告知我們，代縣流寇頭目的所有信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楊參知細細道來：“此人名馮庚，青州人士，與尋常叛賊不同，此人頭腦聰慧，極會籠絡人心，前去投奔他的叛軍，無不心甘願為之效命，其隊伍擴充，恐有七八萬，已一方大勢力。若非是個叛賊，也是個人中龍，隻可惜生不逢時，落了個賊人的名聲。”

薑雲笙若有所思道：“朝廷可想過收編？”

“沒有。”楊參知冷哼一聲。

突然，薑雲笙想到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城外那一場戰事過後，我們返回去看過，發現大多數士兵上的盔甲若非實在是殘破的，都被盡數去帶走，一眼看過去，本分不出誰是賊，誰是兵，馮庚要那些盔甲去作甚？”

“若是參知大人信得過沈念，便請參知大人給他一支隊伍。”薑雲笙聲音溫婉，“讓他去叛賊營中一探究竟。”

楊參知原本就有給沈念一支隊伍的打算，隻不過現下看來得提前了，“兵，我可以給，隻不過這與雁門關戰事有何關係？”

薑雲笙莞爾：“大人隻管等著便是，隻要關門未被攻破，一切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