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宴了。”謝珩拖著謝瑗就走。
謝瑗被他拉著,一步一步往對面畫舫的方向去了,里還在不舍地向姜葵告別:“皇弟妹,一會兒我還來找你玩!”
謝瑗回了皇親國戚的坐席,姜葵則與世家眷坐在一,遙遙可以看見對面畫舫上觥籌錯間,那一團深緋的影子。
人語聲漸漸小了,客人們陸續前往坐席,使們款款而來,為每張桌案倒上酒。不久后,畫舫上高朋滿座,張燈結彩,流四溢。清冽的酒亮在鎏金小樽里,折著千枝燈火、萬座燭。
賓客落座,主人舉杯:“籥舞笙鼓,樂既和奏,凡此飲酒,不醉不歸!”
主人自然是岐王謝玦。他一襲錦繡華服,坐于席上,眉眼飛揚,對月長,不似天潢貴胄,倒似一位風流公子。那一聲祝詞,自他的口中念出來,同時有著皇長子的雍容氣魄與貴公子的瀟灑快意。
岐王謝玦是長安城里第一號風流人。若說謝珩乃君子溫潤如玉,他便是公子風雅如蘭。謝玦好飲酒、出游、品茶、玩玉、蓄伎……總而言之,貴公子該有的好,他無一不有。皇太子掌崇文館,他便另開一座弘文館,藏書十萬,收集天下古籍,每日請文人雅客詩作賦,詠遍長安樂事。
他的祝酒聲一落,一道嘹亮的鼓聲驚破天空。
先是一段孤獨的鼓聲,接著是鼓聲陣陣、響徹云霄,再來是簫鼓齊鳴、簧樂起,盛大輝煌的樂聲如同挾裹著千軍萬馬、滾滾而來!
“陣曲!”有人低喝。
這是軍樂。
滿座賓客皆是一驚。陣曲自古時戰歌改編而來,據傳此曲唱的是古代名將以五百騎兵破陣,如一柄利刃殺十萬雄兵,取得一戰大捷,從此揚名天下。
沒有人想到,一場秋日宴的開場曲,竟是一首軍樂。
賓客里議論四起,已有許多人開始暗自揣測,此曲是否是岐王展雄心、問鼎天下的開始。
皇太子多病,岐王黨勢大,多年以來長安城里人人皆知。當今圣上允許岐王開弘文館、廣收門客、參與朝政,其實是一種對未來岐王繼位的默許。但無論如何,岐王終究不是儲君,在明面上不能有過多逾越之舉。
此時一支陣曲響起,終于把暗藏多年的野心曝于天下。
這是有心之舉,是立威,是震懾,亦是對滿座賓客的一次詰問:局,還是不?
喧天樂聲里,一位紅紗舞起場。
為了這場秋日宴,岐王命工匠在一夜之間于曲江中央搭起了一座寬闊的水臺。輕紗飛揚,燈火璀璨,水榭歌臺在漫天星辰下猶如一座仙閣出水、飄飄然不似人間之境。
紅紗舞立于水臺之上,拔劍而起。
“劍舞!”又有人低聲喊道。
一段激烈昂揚的琵琶聲響起,舞獨自在水臺上揮劍起舞,作凜然有力,旋轉的紅恍若繁花盛放,演繹著古代名將沖鋒陷陣的壯景。
軍樂劍舞,鋒芒四起。座上有年輕的客人已經熱沸騰,隨著樂聲大力擊掌。更多深思極慮的公卿貴客則暗自皺眉,心中琢磨岐王之意。
而姜葵在那段劍舞里看出了殺機。
琵琶聲越來越快,紅紗舞也跳得越來越快。樂聲進行到高,握劍于,長劍指天。晚風一,吹開的面紗,出一張英氣人的臉,眉如刀削,眸若寒芒。
“人如劍!劍如人!”旁的新科進士擊掌贊嘆。
“勞駕,借你的佩劍一用。”姜葵低聲說。
長安城文人墨客多佩劍,以裝飾為主,為的是風雅之意。姜葵探而去,緩緩出那人的佩劍,長鋒出鞘,聲如金石。
滿座寂靜中,自畫舫上方,徐徐而下,走向水臺。
作者有話說:
注:
祝酒語改自《詩經·小雅·賓之初筵》。
第16章 共舞
◎公子無雙,人絕世。◎
“是誰?”
“白陵姜氏幺,將軍府小姐,準太子妃,驍騎大將軍的千金,皇太子的未婚夫人……”
畫舫坐席間,低低的議論聲四面而起,無人能夠解釋這位素日稱病不出的姜氏小姐為何起,為何拔劍,為何忽然走向水臺。
明燭高照,提著劍走下來,立于水臺一側,發翩躚,紅勝楓。那一襲華貴長烈烈如火,在晚風中猶如一樹海棠盛放。
抬劍,長鋒一挑,凜冽的芒如水傾瀉。
明明是用劍,卻挑出了槍的凌冽,有如一位名將立于陣前、槍而出。離得近的賓客里,許多人被那一劍的戰意震懾了心魄,微微后仰,發出一片驚呼。
以足尖點地,長劍平掃。
那是劍舞的起手式。
堂堂準太子妃要在水臺上獻舞?
樂聲驟停,樂師們一時都愣了。歌舞進行到一半,竟然有客人自畫舫上下來,步水臺之中。為首的琴師茫然地把手放在弦上,這時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勞駕,”年輕公子微笑道,“借你的琴一用。”
“太子……殿下!”琴師瞳孔一震。
皇太子謝康竟然也從畫舫上走了下來,站在水臺邊的樂師座上,一緋輕振,靜立如玉山。琴師慌張地為他讓出位置,鞠躬退下。隨后,他整理袍,在琴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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