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怔了下:“什麼?”
“很多年前,你救過我。”他輕聲說,著眼瞳里的燭躍,“我聽說將軍府有難,求娶于你,是想報恩。”
姜葵眨了下眼睛,低頭看他。他的眼瞳干凈明朗,里面映著的影子,連同無數搖曳的燭。他的五廓被燭火勾勒得很清晰,仿佛以玉石琢般,華貴又清寂。
他確是不像在騙。
可是姜葵并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救過他。
思來想去,沒有想出一個結果。不過曾救過不人。也許他是曾經救過的許多人中的一個,在茫茫的記憶里不見了蹤跡,只留下過一朵微末的浪花。
姜葵還想問是如何救的他,可謝無恙似乎并不想說。
“你對將軍府一事知道多?”又問。
謝無恙忽然抬起一手指,抵在間,低聲說:“噤聲……隔墻有耳。”
果然。姜葵轉頭往外一看,約見青幔帷幄外有影影綽綽的人流。
甚至有宮人在小聲嘀咕,聲音得極低,以姜葵的武功卻聽得見:“方才帳里那麼大靜,怎麼這會兒突然沒聲了?……素聞太子殿下常年抱病,莫非確是不大行?”
“……”他們在關心什麼。
……但確實不能讓宮里在新婚當夜就流出皇太子與太子妃不和的傳言。
姜葵回頭剜了一眼謝無恙,冷聲道:“躺好。”
謝無恙閉上眼睛。
燈火里,姜葵一把開花瓣似的擺,出筆直漂亮的小,彎將長劍重新綁上,作干脆迅速。那柄劍再次在潔白的上,菱形的蟒皮鞘反著片片燭,像是一條蟄伏的毒蛇、緩緩收起了牙。
姜葵利落地回坐在謝無恙的上,抬手攏了攏發髻,而后雙手按住床架,猛然發力!
將整張床抖得吱呀響。
帳外重又響起低低的議論聲:“太子殿下好厲害的功夫!”
“……”閉。
姜葵的臉上微微發燒。低下頭,恰好撞見謝無恙抬眸看,他的眼瞳明凈,著的目溫和而沉靜。
“你不許看我。”姜葵小聲說。
“好。”謝無恙小聲說。
他的眸掠過斜在發間的那枚紅玉簪,微微了一下,立即落下去。
作一團的綺羅珠翠間,他再次閉上眼睛。
朦朧的暈里,他的邊坐著那個明艷的孩。的發垂落在他的頸間,香淡淡地傳過來,溫暖而真實,像一場繾綣綺麗的大夢。
-
直到夜三更,繁星依天。
一對同心燭漸漸燃盡了,焰陷落在繁花之中。
姜葵睜開眼睛,從婚床上起,抬眸了一眼謝無恙。
睡在床上,謝無恙睡在地板上。兩人都不想同床共枕,之前就此問題爭執了一陣,謝無恙堅持讓姜葵睡床,自己在帳邊地板上躺下了。他背對著,起初偶爾低咳幾聲,后來漸漸地安靜了,應當是睡著了。
這個人的狀況大約是真的很差,姜葵甚至有些擔心他睡地板會不會著涼。他的咳嗽聲沒有刻意悶在嗓音里,但是很輕,斷斷續續,聽起來十分虛弱。姜葵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兒,好幾次想跟他換一下位置,卻又想起他堅持的眼神。
他的眼神有時候顯得很倔強,沉默又固執,滿是不容拒絕的認真。
此時夜已深,東宮里一片安靜。姜葵探了一下帳外無人,決定悄悄溜出東宮。
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謝無恙。他合而臥,埋在發里的肩頭微微起伏,呼吸聲時不時因一聲低咳而中斷一下,似乎睡得不太好。
遲疑了一下,嘆了口氣,轉回連珠帳,拉下那床鴛鴦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他的上,把被子角拉到下頜附近。微暖的燭照在他的臉上,描畫著拔的側,他睡著時靜謐得像一尊神佛小像。
姜葵盯了他一會兒,他闔著眼睛,一不,連睫羽都沒有一下。
……這個人睡的程度和祝子安有得一拼。
姜葵褪下繁復的婚服,只穿一件白紗單,靜悄悄地鉆出帷幄,離開了東宮。
月下,守在殿門口的一名小太監突地醒了。他瞇起眼睛,著那個翻出宮墻的背影,不聲地拍了拍邊同伴的肩頭,喊醒了他。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下頭,其中一人遠遠地跟了上去。
-
此時的東角樓書坊籠罩在清冷的月里,說書先生柳清河正在夢中仙游,忽地一段敲門聲驚醒了他。他罵罵咧咧地起,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門口,見門外站著白如雪的。
“江俠,這麼晚了,可有急事?”柳清河打著呵欠問。
“清河先生,可否讓我進去坐坐?”姜葵朝他行過禮,“我知道這會兒柳先生不在。夜深了,我沒地方去,想來這里發會兒呆。”
“江俠請隨意。”柳清河又打了個呵欠,慢慢回里屋去了,邊走邊擺了擺手,“柳先生在二樓,這會兒大約也沒睡。”
姜葵怔了下:祝子安竟然在,而且也睡不著麼?
飛快地上了樓,推開雅室的門。紫竹屏風前的那個人坐在一張案幾前,正啜飲著一盞淡茶。月自窗外灑落到他的肩頭,他穿了一素白長衫,披著一件大氅,頭發懶懶地束起,分明作書生打扮,卻猶如一位白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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