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詹事的眼里,這對年輕夫妻就像是莫名地吵架了一樣,忽然間開始互相不搭理,連眼神流也沒有了。
姜葵在顧詹事的陪同下回到書房查閱文簿,謝無恙則前往偏殿繼續寫一封未完的回信。
謝無恙推門步熱氣騰騰的偏殿。竹木屏風后跪坐著一名白小廝,捧著一卷文書,側的木盤上放了一壺清茶與一個茶盞。
“殿下。”白小廝朝他長拜行禮。
“十一,說了很多次,不用行這麼大的禮。”謝無恙嘆了口氣,扶起他,問道,“書坊那邊有什麼新消息嗎?”
十一把文書遞到謝無恙的手里,陪著他坐到書案前,又轉過去為他奉茶,邊忙邊答:“那單七千兩銀子保護溫親王的生意,今日了,接單的是長樂坊阿蓉俠。”
“追查白頭老翁之事,還是沒什麼進展,此人藏得極深,唯一的報是他常乘一輛漆黑的馬車……此外,最近南乞北丐之間的沖突不斷,有不下來的趨勢。”
“以前是阿蓉要殺如珩,現在又是要保他,倒是有趣。”謝無恙接過茶,呷了一口,“阿蓉母子也是可憐人,預付的定金盡量多給一些。秋日參茸漲價,小塵的病卻在轉壞,近來缺錢得厲害。”
“好。”十一應道,“其它的,盡是瑣事,殿下可以略讀一讀文書。近日沒什麼大生意,都是江湖上的小打小鬧。只不過清河先生托我來問,可否把每一單的再提一提……他覺得賺得太了。”
謝無恙笑了一聲:“這個商……別聽他的。”
十一把一盞瓷燈擱在案邊,挑出一點燈芯,燈火明亮起來。謝無恙在燈下翻閱著厚厚的一沓文書,時不時提筆批復幾個字。茶涼了,又再次被熱好,溫暖的白汽在書案一旁盤旋而上。
夜一點點濃了,寒氣從窗沿爬進來,漸漸蔓延到殿。十一起關了窗,聽見案前的人又在低低地咳嗽。他從桁上取了一件大氅,披到謝無恙的肩上。謝無恙太過專注,甚至沒察覺。
“殿下,”十一低聲提醒,“該就寢了。”
“好。”謝無恙說。
他每次都在話語里應得很好,行為上卻本像沒聽見。
這些年來,為了催促這位皇太子早些就寢,十一想盡了一切辦法,但始終無濟于事。他時常嘗試著制造一點靜,提醒謝無恙到了該睡的時辰,謝無恙每每順口就答應了,然后繼續不眠不休地忙著。
十一正頭疼著,顧詹事從殿外叩門進來,長拜過后,向皇太子傳話:“殿下,太子妃娘娘催你就寢了。”
案前的人頓了下筆,愣了愣:“我以為在生我的氣。”
他甚至都做好了今夜在偏殿里待一晚上的準備。
“娘娘說,殿下是病人,到了時辰便該就寢。娘娘還說,若是殿下堅持深夜不眠,以后就……不必回寢殿了……”顧詹事一面恭聲回答,一邊謹慎地斟酌著言辭。
謝無恙聽完他的話,忽地低笑了一聲。他猜到這位娘娘的原話大約是一些聽起來咬牙切齒、卻又藏著一分心的句子。
“好。”他寫完最后幾個字,擱了筆。
十一長舒一口氣,上前收起筆墨紙硯,把未喝完的茶水倒掉,再端起木盤去沖洗茶。
顧詹事從屏風后走出來,為謝無恙披上一件裘,然后掌了一盞風雨燈,領著他前往寢殿。
寢殿里一片昏暗,燈火已經熄滅了。織金錦床上的翻過,背對著的夫君,整個人裹在厚厚的被子里,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確實還在生他的氣。
謝無恙表面一派溫順聽話的君子模樣,實際上卻三番兩次地往的懷里鉆,此人實在是可惡得過分。
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更聲,接著是一個緩緩而來的腳步聲。有人站在床邊,垂著腦袋,很輕地對說:“抱歉。若是我做錯了什麼,夫人請罰我吧。”
姜葵背對著他,假裝睡著了,閉著眼睛,沒有出聲。
見地有這樣安分的睡姿,烏黑的長發披落在后,出一張白皙的小臉,眉眼恬靜,瓣飽滿,吹彈可破,幾乎像一只乖巧的瓷娃娃。微過窗紗降下來,在小巧的鼻尖打了一個旋,投落一片的碎影。
背后的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驀地出手。姜葵強忍著一把拍開他的沖,屏住呼吸觀察他想要干什麼。若他要做什麼登徒子行徑,便可以將他逮個正著。
結果那雙手只是輕輕地經過了上的被子,仔細地幫把每一寸被子角都掖好,連的一分都沒有到。
月從窗外灑落,把立在床邊的那個影子投得很長,溫無聲地覆蓋的臉龐。
許久,那個人躺到榻上,在低低的咳嗽聲里眠了。姜葵翻過,悄悄抬起眼瞼,著他沉睡的側影,忽然原諒了的夫君。
……但是對于他總往自己上睡這件事,還是十分生氣。
-
翌日清晨,謝無恙在夫人的嚴厲呵斥下醒來,被推著攆著前往荷花池畔練劍,然后在的催促下換上了一絳紗袍,前往太極宮參加早朝。
早朝過后,謝無恙回東宮與夫人共進午膳,接著在的監督下換上青衿服,乘車轉去崇文館聽學。
他的夫人一整日都黑著臉,似乎仍在生他的氣。與昨日一般,他只要閉一閉眼睛,或者垂一下腦袋,流出一點困意,就張地后退半步,似乎擔心他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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