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錯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渺遠,耳邊只有呼呼的晚風聲和寂寂的燭火響。
倏忽,看見十一還在人群里。
這個神冷淡的年正被一群大漢圍著勸酒,他平靜地抱著一大壇酒,仰起頭一口氣飲盡了,在一片贊嘆和驚呼聲里保持著驚人的鎮定,沒有流毫醉意。
接著,又有人塞給他了新一壇酒,好奇試探這年究竟有多大的酒量。
趕車的十一沒走,那個人一定還在這里。
姜葵在人群中來去,尋找一個悉的影子。時不時有人喊住,大笑著要跟杯敬酒,笑著接過大瓷碗一口氣喝掉,然后繼續往前走。
鬧哄哄的人群里,到都沒有那個人的影子。一邊走,一邊喝了很多很多酒,喝得臉頰緋紅,腦子暈乎乎的,眼前都是迷離的酒。
最后推開了酒肆的后門,一縷晚風流遍的周,吹起的發。
那個人果然沒走。
他獨自坐在一樹杏花下酌飲。
許是有些怕醉,許是不熱鬧,他大約在喝過一酒后,尋了個借口避開人群,提著一壺酒走進無人的后院里。
樹下鋪滿一地雪白杏花。他懶得掃開落花,隨意倚坐在花樹下,慢慢給自己斟酒,慢慢一盞又一盞飲著。
他沒察覺到的目,只是自斟自飲著。星自樹梢墜落,落滿他的肩頭,襯得他的形單薄。
站著了他一會兒,轉回去取了他掛在桁上的大氅,走過去披在他的肩上。
他似是怔了一下,抬眸笑道:“多謝。”
搶過他手里的酒盞,試著喝了一口,皺眉道:“酒早都冷了,你怎麼還喝?”
沒等他回答,又轉回去,在柜臺前重新倒了一壺熱酒,提著酒壺坐在他的邊。
先給他斟了一盞酒,塞到他手里,看著他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慢邊斟酒邊道:“祝子安,你不喜歡熱鬧嗎?”
他愣了一下:“我喜歡啊。”
問:“那你一個人在這里干什麼?”
“想事。”他懶洋洋地靠在樹上,“你也聽袁二幫主講了冷白舟的世吧?”
“嗯。”悶著頭說,“聽完了,心里難過。”
“我也是。”他輕聲說。
兩個人挨著坐在一起,自顧自喝了一會兒酒。祝子安似是一邊思忖著,一邊慢慢道:“你說……若是慕一個人,會到如此地步麼?”
“你是說殉嗎?”姜葵托著腮想,“我不知道。也許會吧。”
“那我愿我的人不要我。”他很輕地說。
“什麼?”姜葵沒聽清。
祝子安自覺說錯了話,垂眸笑了聲,岔開話題:“剛剛收到報,府徹查了整個平康坊,江湖勢力被連拔起,岐王布置多年的眼線全沒了。”
“可你的眼線也沒了。”補充道。
“無所謂了。平康坊本來也不是我的地盤。”他笑了笑,“而且我說過,我快要洗手不干了。”
他想了想:“這回岐王了挫。倘若你夫君聽到這個消息,大約會很高興吧?”
“未必。”搖搖頭,“那個人似乎不在意這些……我也不知道他在意什麼。”
他沒接話,低著頭又飲了一口酒,握著杯盞的手了。
“說起來,”又說,“你今日說,南乞幫的三個幫主是異姓親兄弟,那是什麼意思?”
“這個麼,其實是他們三兄弟的。”
他解釋道,“南乞和北丐不一樣。南乞三個幫主各領一支人馬,刻意表現得不太對付,以此瞞他們之間的緣關系,免得為彼此的肋。”
“為了保護彼此而不能相認嗎?”想了想,“真不容易。”
“是啊。”他輕聲說,“大家都不容易。”
兩人坐在月下安靜地飲酒。倏爾有一陣晚風涌,搖了一樹雪白的杏花,簌簌落在他們的發間。
落花的風里,他偏過頭,著。
“江小滿,”他忽然說,“你相信太平盛世嗎?”
“嗯?”看著他。
“太平盛世啊,就是承平日久,沒有太多憂愁,連挫折也是很小的挫折。”
“人人互幫互助,人人安居樂業,人人都是好朋友……就像在長樂坊里一樣。”
他認真道:“我相信。”
“我也相信。”回答。
他笑起來,手去的頭發。抱著腦袋躲開,轉頭見他的眼里滿是笑意,還映著許多星星的,明亮又安靜。
星辰在頭頂上方愈發盛大,兩個人都醉得厲害了。祝子安打著呵欠靠在樹下,邊是臉頰緋紅的,抱著快喝了的酒壺,微醺的呼吸聲離他的耳垂很近。
他喝了好多酒,有種熱乎乎的酒氣開始上頭,忍不住喊:“江小滿?”
“嗯?”的聲音里滿是酒香味。
“你覺得……”他試探道,“謝康在你心里是什麼人?”
想了想:“夫君。”
“那我呢?”他小心地更進一步。
“你麼。”頓了一下,“珍視的朋友。”
又頓了一下,很認真地說:“一生最好的朋友。”
他笑了起來:“你才多大啊,就敢說一生了?”
“江小滿,你的一生還很長。”他又輕聲說。“還會有很多好朋友。別在這時候就用‘最好’這種詞。你以后還會到新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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