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還想說什麼，胡須花白的袁二爺大步走來, 朝深深抱拳道：“舵主一聲令下, 小老兒愿領北丐赴湯蹈火。”

他邊的小姑娘仰頭脆聲應道：“因為壞姐姐救過我。”

撞見祝子安的眼神, 又小聲改了口：“江俠救過我。”

側靠在樹下的鐵公子連眼皮都懶得掀, 淡聲說了句：“祝公子于我有恩。”

一旁的阿蓉平靜道：“我是為了銀子。”

“總之大家出于各自的理由，”祝子安看著姜葵笑，“為了同一件事聚到一起。”

“好了, 你拒絕不掉的。”他打了個呵欠, 拍了下的腦袋，轉往前院走，“我有事要忙。打架的事你最擅長, 你自己安排吧。”

他轉進屋, 關上了門, 倒頭就睡。

-

深秋時節，黃昏來得格外快。

霞自窗間溢出，流淌在屋中人的面龐上。

他輕了一下眼睫，從睡夢中逐漸醒來，見邊坐著一襲道袍的沈藥師。

“沈醫。”他低聲說。

“藥在桌上。”沈藥師淡淡道。

謝無恙低咳了一陣，慢慢坐起，手去取床邊桌上的藥碗。

他的手指剛到碗壁，還未端起藥碗，猛地被沈藥師攔住了。

他怔了一下，聽見沈藥師的聲音含怒：“藥是燙的。”

沈藥師厲聲道： “殿下，你果然覺不到冷暖了。出現了這種癥狀，十一怎麼不和我說？”

“是我不讓他說的。”謝無恙低低地答，“我近日狀況在轉好。”

“你自覺狀況轉好，反而不是好事。”沈藥師冷哼一聲，“殿下，我方才為你施過針……你現下的狀況比我想的還要差。”

“還剩多久？”謝無恙輕聲問。

“一年左右。”沈藥師重重嘆息一聲，“……原本至還有一年半。”

“夠了。”謝無恙閉了一下眼睛，“我和如珩計劃的也是一年左右。”

“不夠！”沈藥師冷聲道，“治好你的病，是我的醫道。”

他緩緩道：“我這些日子又試了幾種新藥方。你既然來了這里，這些天都別走了，留下好好養病。每日我盯著你喝藥，早晚各施針一次。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就寢，你都要按照醫囑來。”

謝無恙十分溫順地回答：“都聽沈醫的。”

沈藥師愣了一下，似乎不太信任他，冷冷道：“殿下，你對付凌伯那套法子不要用在我上。”

謝無恙笑了一聲：“我這幾日真會住在這里。”

他低頭凝著落在指間的霞，“好懷念啊。很多年沒在這里住過了。”

沈藥師看了一眼這位年輕的病人。他低垂眼眸，神淡淡，霞鋪陳在他的眉眼間，投落深淺的影子。

“一盞茶后把藥喝了。”

沈藥師長嘆一聲，留下一句話，青灰的袍角消失在了門口。

屋里的人無聲地笑了一下，良久靜坐在霞里。等到一盞茶的時間過了，他起端藥飲盡了，簡單拾掇了一下自己，披上一件大氅走進后院里。

姜葵同袁二爺等人議定了劫人的初步方案，此刻正在后院里看著小塵練劍。

這位小年天生弱，每日靠阿蓉賺銀子買來的參茸養著子，平時的好是跟著沈藥師制藥，練劍習武只是為了作強健之用。

阿蓉在后廚做飯，袁二爺在理丐幫事務，小姑娘冷白舟一個人閑來無事，提了一柄木劍陪著小塵練。只見兩個孩子在庭院里的白梅樹下你來我往，叮叮當當的木劍聲響作一片。

小塵在出刺時失了手，木劍被冷白舟一劍擊飛，斜斜地往后飛。

他急忙跑過去撿劍，撞見一只纏著白麻布的手輕輕接住了劍，修長的指節扣住劍柄，隨意地挽了一個劍花。

“祝公子，”小年問道，“你忙完回來了？”

“嗯。”祝子安笑道，“小塵，我教你如何握劍，以后別再讓劍手了。”

姜葵偏過頭看向祝子安。從沒見過他用劍，但他既然佩劍，應當算是半個劍客。有些好奇這人使的是什麼劍法。

他握著小年的手，輕搭在劍柄上，手把手地教。他低著頭講話時，神認真而嚴肅，低垂的眼睫長而濃。那道影頎長，在院中白梅樹下猶如覆雪的松。

祝子安并未展出他學的劍法，只教了小塵基礎的握劍之法。他所教的握劍姿勢藏了幾分特殊，似與常見的出劍手勢不同。姜葵既覺得十分陌生，又到眼。

“好了。你繼續練吧。”祝子安教完了，對小塵笑了笑。

他輕輕收了劍，劍柄在手指間一轉，劍鋒利落地翻轉朝。他把木劍遞回到小年的手里，拍了下他的肩，走去與倚在樹下的姜葵說話。

“劫法場一事，你們謀劃得如何？”他問。

“大抵有了初步計劃。”

姜葵向他講了今日初定的計劃，而后微微蹙眉道：“方才我在想，這一道圣旨下得突然，行刑又恰好趕在冬至前一日……似是背后的人十分著急，決心要擊垮將軍府。”

冬至是大赦之日。自冬至起，氣上升，氣下降，不可再用大刑。因此，一旦冬至日前刑不，行刑必將被拖至來年開春后。

祝子安思忖道：“這反倒說明，只要我們能劫人出來，日后必有轉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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