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此事再商議了一陣。等到天更晚了，祝子安忽然說：“江小滿，我帶你去挑間屋子吧。”

“挑什麼屋子？”

“我們不回書坊了，就在這里住幾日。”祝子安笑笑，“實在不好再麻煩清河先生，他大約被吵得不安生了。”

他領著姜葵走到前院，一間間地看屋子。這座四四方方的院落不算小，只住了阿蓉和沈藥師兩戶人家，因此還有幾間空置的屋子。這些屋子都干凈整潔，只不過常年不住人，積了一層薄灰。

姜葵漸漸注意到祝子安對這座院落悉得有些過分了。

“我以前在這里住過。”祝子安不等發問，大方地解釋道，“你聽過長樂坊有個關于沈藥師的傳聞吧？說什麼他花了高價買下的這間院子，為此還在坊間擺了三日藥攤子。”

姜葵點頭。他笑道：“那些傳聞都是騙人的。大約十年前，這間院子的原主人是我。”

“……阿蓉母子以前是你的租客？”姜葵有些吃驚，想了想似乎又覺得合理，“怪不得小塵對你這麼有禮，阿蓉對你這個‘祝公子’也十分悉。”

“后院里那株白梅是我親手栽的。”祝子安低頭笑了笑，“十年過去了，樹比人長得還要快。”

他領著姜葵進了一間里屋，輕叩烏木小門，轉道：“進來看看？我以前住過這里。”

里屋整整齊齊，只有一張書案、一張木床、一個空空的博古架，一切布置都與他在東角樓街巷的那個小閣樓很相似。屋里沒有擺什麼件，大約是空置許多年了，今日才收拾出來。

“床邊那扇窗是朝西的，黃昏時能看見霞。”祝子安指了一下半打開的軒窗，“坐在那張床上，可以看見云影變化，太升起來，太落下去。等到霞從窗里落進來，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他斂了眸，“以前我就坐在那里，等太落山，等上很久很久。”

“你為什麼要等太落山？”

“心不好的時候，就等太落山。”他輕聲說，“霞很，只是太短了。”

姜葵從他的話語里聽出緒，抬眸向他的臉。一盞搖晃的燭燈下，他的眉眼靜謐，罕見地沒有含笑，因此多了一分淡淡的清寂，有一種積雪或者玉石的質。

想了想，踮起腳尖，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祝子安，明日我陪你等太落山吧？”

“什麼？”他沒反應過來。

“我陪你一起，”揚起臉，笑著看他，“你就不會心不好了。”

他有些愣怔。緋紅的燭流瀉在的臉上，照得的眉眼彎彎，尾稍漂亮地上揚，一雙眼瞳明亮，像綻放的煙火那樣閃閃發，點亮他的眼睛。

“好啊。”他也笑。

“那我住你的對門吧。”轉指了指對面那間屋子，“離你近一點，有事方便商量。”

這時候小塵在外面喊：“祝公子，江俠，開飯啦！”

晚飯是阿蓉做的，小塵幫著忙前忙后。他先喊了姜葵和祝子安，又喊了沈藥師和十一，最后去喊冷白舟和袁二爺留下吃飯。

市井里吃飯沒有在宮里那麼多規矩，不分餐也不分彼此。幾個人圍攏在一張木桌前著坐下，一人一副筷子一只白瓷碗，對著一道熱騰騰的魚湯和幾碟小菜。

姜葵坐得離祝子安很近，近到可以聞到他上清冽的氣味。他夾筷子的時候小心翼翼不去到，但兩人的手指還是時不時撞在一起，撞得心頭一跳。

因著今日人多熱鬧，小塵抱了一壺藏酒來，冷白舟立即要了一大碗。

姜葵也喝了點酒，轉頭去看邊的祝子安，卻發現沈藥師的目冷冷地落在他的上，直教他低著頭收回了手。

“你哪里惹他不高興了？”姜葵同他咬耳朵，“我第一日認識他時，便深覺此人不好相。”

“我也深有此。”祝子安悄聲答，低頭喝著魚湯。

幾人吃飽喝足后閑聊了一陣，又把話題拉回到不日后的劫法場一事上。

一番討論下，幾人決定設法派人去一趟大理寺獄，提前告知將軍府諸人有劫法場一事，以免行刑當日事出突然，他們因反應不及時而誤了事。

最適合去大理寺獄里行此事的人當然是姜葵。

“大理寺獄如今由金吾衛看守，”姜葵思忖道，“以我的武功也無法隨意出。”

“看來，”祝子安抵著下頜，“你得去找謝康了。”

作者有話說：

小謝：沒事，反正都是我。

=。=

第63章 見

◎撞上了他的口。◎

祝子安頓了一下, 嚴肅道：“想要毫無風險地進大理寺獄，請那位東宮太子想想辦法最為合適。江小滿，你明日去找他幫忙吧。”

姜葵想了想, 微微頷首：“明日卯時我回一趟東宮。”

祝子安愣了一下：“什麼時？”

“卯時。”姜葵轉頭看他, “怎麼了？”

祝子安小聲說：“一定要那麼早嗎？現下是仲冬時節, 卯時都還沒日出呢。”

“是我早起，又不是你早起。”姜葵瞪他一眼，“放心，不會吵醒你的, 你睡懶覺就睡吧。”

邊的人低垂著頭, 在聽不見的時候小聲抱怨：“我也想啊。”

議事過后, 已是戌時，夜漸濃。坊間的熱鬧人聲被晚風吹進院落里，有如一波又一波的海，喧囂復平靜, 平靜復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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