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每日清晨互相問好，又在每個夜晚互道晚安。有時候，他們會站在對門的屋子之間長聊一陣，直到銀河升起，繁星點點的芒落滿一，祝子安打著呵欠道了晚安，轉推門進屋。

恍惚間，這樣的日子仿佛無窮無盡。

出發劫法場的前一日，四四方方的院落里滿了人。

北風獵獵，院里寂靜無聲，只有風聲與呼吸聲此起彼伏。

姜葵站在人群正前方，最后一次確認劫法場的人員安排。祝子安披了一件大氅倚在門邊，抬眸靜靜著。

迎風而立，眉如婉約的刀，一緋紅箭勾勒出清晰拔的線條，烏濃長發高高握一束，如匹練般披落下來，纖細的形在風中凜冽如一桿立的長槍。

“西第四街，一百八十步，何人在此？” 高聲道。

袁二爺上前一步，抱拳作答：“小老頭領二十人守在此。”

“第六街，孩兒巷尾，何人在此？”姜葵又道。

阿蓉平靜答：“由我負責。”

“第八街，菜市口。”

鐵公子點頭：“我在。”

“鼓樓酒肆。”姜葵看向白荇，“小白？”

“好嘞！”白荇輕快地喊了一句，掂了掂的大錘子，揚聲笑道，“放馬過來！”

“最后是鼓樓下。”姜葵向祝子安，兩人的目越過人群，靜靜匯在一。

“好。”祝子安朝頷首，“我的馬車會候在此，由十一趕車。”

“以擊鼓聲為號。”姜葵轉頭向人群，“切記，第三聲時開始行，第三百聲時行結束。”

“是！”眾人齊聲應道。

姜葵一一確認過計劃，遣散了眾人，回到里屋重新查看繪制過多次的地圖。

祝子安推門進來，站在邊安靜地看了一會兒。

蹙眉沉思，神認真，纖長白皙的手指過糙的紙面，指腹輕輕下又抬起，作輕盈又利落。

等到收回圖紙，在書案前托腮坐下，他遞了一杯熱茶到手里，在后低低笑道：“江小滿，你方才在外面指揮人，好像一個小將軍。”

“是麼。”搖著頭，“其實我心里很慌。”

“我知道。”他手去的頭發，“沒事，我陪你。”

他的指尖剛到的發梢，的睫羽輕輕跳了一下。一把推開他的手，退了一步向他，不滿道：“不許我的頭發。”

他愣了一下，茫然道：“為什麼？……上次我明明都過了。”

“第一次是我猝不及防，第二次是我喝醉了。”哼道，“以后不可以了。”

“可是，”他的聲音低落，“其他人都可以。”

“不為什麼。”哼了一聲，“家人朋友當然可以。”

“我難道不是家人朋友嗎？”他茫然，“你說過我們是好朋友，況且我們是師姐弟，也算是一家人吧？”

“你不是。”揚起臉來，朝他下令，“不許！”

他嘆息一聲：“得令，將軍。”

然后他又笑著看，“我還喜歡你下令的樣子。”

他想了想，“又兇又好玩。”

有些惱火，手去打他。他笑得厲害，躲了一陣，反手捉住的手腕，拖著去里屋吃晚飯。

一方木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六副碗筷整整齊齊。沈藥師冷冷掃了一眼祝子安，他立即溫順乖覺地去盛飯。

今日阿蓉又煮了魚湯，選的是渭水最出名的鮮鰱魚，清晨方從早市上買回來，一道白水一道高湯煮了，在魚肚里填上香料，再細細灑了一把白鹽。淡淡的魚香味從大瓷碗里溢出來，溫暖又鮮，直教人食指大。

小塵又抱了一壺酒出來。十一神冷淡地拒絕了，阿蓉十分難得地喝了一點，姜葵要了一小碗，祝子安在沈藥師的目里埋頭喝著魚湯。

一頓飯后，幾人互相道了晚安，前往各自的屋子里歇息，為明日的劫法場行備足力氣。

深夜里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銀亮的水躍起在泥土地上，噼里啪啦如豆子般落下。

祝子安提了一盞小燈放在書案上，低頭翻開一卷微黃的書冊，忽而聽見門外傳來低低的叩擊聲。

他披了一件大氅，提著燈起開門。

門口站著一雪白睡袍的，撐了一把竹制紙傘，低垂著頭。

“原來你也睡不著啊。”他低聲說，“擔心明天的事麼？”

他接過的傘，領著進門。他坐在矮案幾上慢慢沏著一壺熱茶，在他邊看著他手指的作，安靜地發著呆。

“別擔心，”他遞茶給，“會好的。”

“祝子安，”低頭凝視著茶盞里倒映燭的水面，“這些天，你在等什麼？”

他怔了一下，垂下眼眸：“你察覺了啊。”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低聲說，“大理寺獄有靜，但是始終著不發。我在送往東宮的案牘里大約讀出了一些不對勁……祝子安，你知道什麼？”

他嘆了口氣：“……我答應了那個人不說的。”

的目地盯在他的臉上，他又嘆了一口氣，放下手里的茶，注視著微漾的茶水，低低地說：“我見到你長兄了。”

“他……離開大理寺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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