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扶著斗笠穿越醉得東倒西歪的人群，走到最里面的那張小木桌前。木桌擺在一方軒窗下，窗前已經坐了一個人，自顧自地酌酒。

那個人披了一件玄黑大氅，連著領的兜帽遮住額發，下面的影掩蓋了面容。

他的面前擱了一碗餛飩，一壺熱酒。熱酒裝在錫瓶里，錫瓶放在瓷碗里，瓷碗里的熱水溫著濃烈的酒。

姜葵在他對面坐下。他抬起頭，推了那碗餛飩到面前，懶洋洋道：“江俠，可要嘗嘗這餛飩？”

燭照亮掩在兜帽下的臉，他歪著頭看，角勾起一抹淡笑。

“你有急事找我？”不接那碗餛飩，手倒了一盞酒。

“嗯。”他點頭，“我們要出一趟長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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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比較多，手分割下——

注一：灞亭折柳送別，是送別親友的習俗。

《雍錄》：“此地最為長安沖要，凡自西東兩方而出峣、潼兩關者，路必由之。”

相關的詩作無數，試摘錄二首：

唐·戴叔倫《送友人東歸》

萬里楊柳，出關送故人。

輕煙拂流水，落日照行塵。

唐·王維《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關無故人。

（后世所謂關三疊，即唱此詩末句三遍）

注二：冬至賀詞改自《唐求法巡禮行記》：“晷運推移，日南長至。伏惟相公尊萬福。”

注三：含元殿在大明宮里，大明宮上可鐘南山。參考《長安史跡研究》。

唐·李振《退朝鐘南山》

紫宸朝罷綴鹓鸞，丹樓前駐馬看。

惟有終南山在，晴明依舊滿長安。

注四：《淮南子·天文訓》：“冬至……氣竭，氣萌。故曰冬至為德。”

第67章 下雪

◎你聽。◎

“出長安？”

“今晚收到的急報, ”祝子安低聲音，“南乞幫有靜……有人跟在流放隊伍的后面，黃昏時分經過灞橋轉往武關道去了。”

姜葵一驚：“你懷疑他們是……”

“試圖截殺你的父兄。”他微微蹙眉, “死刑已免, 為防將軍府東山再起, 只能采取暗害的方式。在流放途中布置截殺……真是下三濫的手段。”

他從袖中取了一張圖紙，鋪開示意給姜葵看：“敵人下手的機會只有一次，必定在前往藍關的路上。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一路暗中尾隨保護將軍府。”

“我去取槍。”姜葵點頭, “什麼時候走？”

“明日清晨。”祝子安收了圖紙, “北亭橋上等我。”

“別擔心。”他又說, “我已經派人盯著了。對方要布置截殺，速度不會很快，至要耗費五日，我們有足夠時間應對。”

“好。”應道, 悶頭喝酒, 神懨懨的。

他看了一會兒, 忽然手去的頭發, 被輕輕拍開了。

“干什麼？”嚷道，“說過了不許。”

他笑了一聲，忽然問：“江小滿, 你不？”

“嗯？”他的話題變得太快, 沒反應過來。

“我猜宮里的宴席大約很不好吃。”他傾，把那碗餛飩推得離再近一些，“你吃一點好不好？今天冬至, 我陪你喝酒吃餛飩。”

還沒來得及答話, 他夾了一塊餛飩喂到里, 低頭看鼓起腮，慢慢地嚼著咽下去。

熱乎乎的餛飩皮薄餡厚，混著又鮮又濃的湯，一下子暖遍了的全。

“味道怎麼樣？”他問，眸里藏著試探。

“唔。”答，“……意外地好吃。”

頓了一下，小聲說：“我了。”

“那再吃一個。”他笑了起來，又夾了一筷子遞過去。

面前的孩低著頭小口吃餛飩，他坐在對面支起手肘含笑看。

耳邊傳來熱熱鬧鬧的杯聲，男男彼此拍著對方的肩膀，酒香味被熱氣蒸得滿屋都是，攜著一縷的幽香飄到他的鼻尖，淡淡的有一點溫潤，似一場微醺的酒雨。

“江小滿，”他輕聲說，“冬至安康。”

“祝子安，”答，“冬至安康。”

兩個人舉起酒盞，隔著桌子了杯。青瓷酒盞清亮亮地一響，酒在燭火里漾開去。溫過的烈酒帶著點暖意，熱辣辣的，像有一小簇火焰在里燒起來。

想了想，手取走祝子安手里的酒盞，一仰頭飲盡了，對他嚴肅道：“你喝了很多酒了，不許再喝下去。我怕你又醉倒了。”

“我已經醉了。”他輕輕笑著。

“真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真的。”他閉了一下眼睛，懶洋洋地答。

托著腮看了他一會兒。頭頂上方一盞燭臺的落在他的臉龐上，照得他的眸朦朧又迷離，仿佛淺淺地浮了一層清酒。

他真的醉了，困倦地撐著腦袋，似乎快要睡著了。

“別在這里睡。”嘆了口氣，“走吧。我陪你回家。”

“嗯。”他說。嗓音里含著醉意。

“我沒帶銀子，”想了想，“你來付酒錢吧。”

“嗯。”他又說，卻不。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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