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詹事沉默了一下:“……太子殿下他病了。”
“他又病了?”謝瑗嘆了口氣, “沒關系,我反正也不是去找他的。太子妃在嗎?”
顧詹事再次沉默了一下:“……太子妃娘娘也病了。”
……謝瑗也沉默了。
“他們這對小夫妻,”沉道,“不會是一起裝病拿我尋開心吧?”
顧詹事正斟酌著如何回答, 一座馬車悠悠從宮道拐角轉出來, 自馬車上走下來一紫襕袍的年輕親王, 腰間蹀躞帶上佩著琳瑯玉與織金香囊。
謝珩朝對話的兩人行過禮,對謝瑗笑道:“無恙不在。他昨日代過我。”
他又朝顧詹事頷首:“懷之,勞煩你了,我來取無恙留下的文書。”
懷之是太子詹事顧懷的表字。
顧詹事領著二人往西廂殿書房的方向走去。謝瑗邊走邊向謝珩問道:“如珩, 你說無恙不在是什麼意思?難不他跑出宮了?”
“他有事要忙。”謝珩頷首, “他昨日托付過我, 他不在的這幾日, 有不政事要請你代為理。他應當也在書房留了信給你,我們現在一道去取。”
“可是皇弟妹也不在東宮?”謝瑗疑道,“他們兩個到底有什麼事要出宮去忙?”
“這個麼, 我也不太清楚。”謝珩答道。
謝瑗抵著下頜, 開始了一些不太著調的浮想聯翩。
謝珩低頭看了一眼,笑了一聲,以指節輕輕彈了一下的腦袋, “沉璧, 別胡思想。他們是去干正事。”
“哦。”謝瑗捂了捂被他彈過的腦袋。
-
雪停了。
極目所至, 原野上盡是茫茫的白。
祝子安側過臉,邊的已經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他揭了蓑直起,簌簌抖落上的雪粒,小心翼翼地把蓑蓋在的上。
接著他了自己的大氅,鋪在木板上打理一個的窩,然后俯橫抱起睡著的,把放到他的大氅里。
睡得很,雙頰微微緋紅。他低著頭,看了一會兒,拂去幾粒綴在發間的雪,手輕輕了的頭發。
“這些天辛苦你了。”他輕聲說,“多睡一會兒吧。”
他翻跳到車座上,拉住那撇繩,趕著牛車碾過泥土路上的雪粒,繼續一路向南。
一陣風吹起路邊的細雪,拂到他的眼睫上。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察覺到眼睫上凝著寒霜。他扯去纏繞的白麻布,手了眼睛,指腹挲著眼睫,凝霜毫不見化開。
他緩慢地意識到在微微戰栗。
倏爾,他停住牛車,慢慢從車座上翻下來。他的作僵,一時間沒控制住,踉蹌了半步靠在車轅上。他按住口咳嗽了一陣,扶著車轅艱難地上了木板,從那件大氅里出一個酒壺。
錫制酒壺裹在厚實的大氅里,里面的藥酒還是溫熱的。他稍稍抿了一小口,息著仰倒在睡著的邊,闔上眼睛,一點點恢復著力。
天空漸漸晴朗,從云層間出來,落在他蒼白的面龐上。
他睜開眼睛,收起那個酒壺,翻躍下木板,重新執著撇繩趕起牛車。
當當的銅鈴聲里,姜葵從睡夢中醒來,發覺自己上蓋著一件蓑,下面枕著祝子安的大氅。
抱著大氅坐起,看著趕車人的背影。撲簌的細雪被風卷起落在他的肩頭,襯得他的形稍稍單薄,看得心里輕輕地一跳。
于是探坐在他背后,把那件大氅披在他的上。大氅里滿是躺過的溫度和氣味,約地含著一熱意,一瞬間像一陣暖風包裹了他,遍好似喝了酒一樣微微麻了一下。
他回過頭來:“你醒了?”
“醒了。”了個懶腰,舒展著的線條,“到哪里了?”
“走了大半路程。”他答,“下雪誤了點時間。”
“我了。”了肚子,“有沒有吃的?”
“江小滿,你好難伺候。”他嘆了口氣,“那就休息一陣吧。”
他把牛車趕到流淌的溪澗旁,從車座上跳下來,解開大青牛脖子上的繩索,放它踩著細雪去溪邊吃水草。
姜葵翻出一個水壺去溪邊裝水。祝子安從木板上拿起的槍,扯松纏在上面的白麻布,回頭笑道:“借你的槍一用。”
“干什麼?”不解。
“去獵只兔子。”
“為什麼用我的槍獵兔子?”眨了下眼睛,“你自己不是佩了劍嗎?”
“因為槍更合適。”他嚴肅道。
他在看不見的地方低笑了一聲:“因為我這個人睚眥必報。”
茫然地看著他往林間走去,并沒有想起在秋狩那日曾借某人的佩劍獵過兔子,被那個記仇的家伙一直記到現在。
天邊亮起一點霞,已近黃昏時分。
姜葵在祝子安的大氅里出一個火折子,尋來些干燥的枯草與干柴燒起火。這個人的大氅十分神奇,里面叮呤咣啷裝了形形的東西,連同他那個滿當當的酒壺。
火燒得旺了些。祝子安拎了兩只兔子從林子里出來,麻利地剝了皮在火上烤。他在野地里抓了把香料,又從大氅里掏出一個小鹽瓶,細細地調著兔的口。
香噴噴的滋滋烤味很快在野地上彌漫開來,是聞一聞就能教人抱起肚子得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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