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捧著臉坐在火邊,著火映照著祝子安的面龐,忍不住問他:“你居然會做飯?”
“對啊。”他很得意。
片刻后,他把一塊烤好的兔遞到邊,“不知道燙不燙,你試著嘗嘗看?”
烤還略有些燙,換著左右手來回捧了一陣,等到溫度適合下口了,便低著頭小口小口嚼起來。
悶不做聲地埋頭吃,他有些張地看著。只見一口氣全吃完了,抬起頭來慨道:“過分好吃……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得意地哼了一聲,又遞給一塊烤。
黃昏的鋪天蓋地,有如燃燒的森林之火,蹁躚跳躍在無垠的曠野之上。
兩個人肩并肩吃完了烤,流用水壺飲了幾口清冽的溪水。
祝子安踢了一捧雪,輕輕熄滅了篝火,懶洋洋站起來,打著呵欠去牽溪邊的大青牛,悠閑地催促道:“走啦,快點。圣人有言,不能在野外宿。”
姜葵隨口問了句:“為什麼不能?”
“嗯?”祝子安想了想,漫不經心地答,“因為會生病。”
姜葵哼道:“我才不會生病。”
“好吧。”祝子安笑道,“我會。”
“你怎麼這麼弱啊?”撇著。
“我是柳老先生嘛,”他戴上了斗笠,低著笠沿,回頭著笑,“你尊重一下這個稱號好不好?”
兩個人跳上了牛車,祝子安披上蓑在前面趕牛,姜葵抱著白麻布包裹坐在后面看他。他趕車的時候輕輕哼著歌,仔細聽了一會兒,他哼的又是那日中秋他們聽過的曲子。他似乎真是喜歡那一折戲。
繁星綴滿天幕,夜逐漸深沉。祝子安顯得有些困乏,開始不停地打呵欠,斗笠下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姜葵看了他一會兒,探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我來趕車吧,你休息一下。”
他笑起來:“江小滿,你會趕牛車嗎?”
“不會。”揚起臉,“你教我。”
“好吧。”他抓了抓頭發,“你好麻煩。”
把白麻布包裹放在木板上,足尖輕點躍上車座,坐在他的邊。他把撇繩遞到手里,勻長的指節覆蓋在的手背上,手把手地教趕大青牛。
“其實和騎馬也差不多。”想了想。
邊的人沒回答,一顆腦袋輕輕靠在的肩上,斗笠“啪”地落在車座上。
眨了下眼睛,他已經睡著了。
他趕了一日的車,想來確實是很累了。小心地扶起他,讓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然后撿起那個斗笠,稍稍蓋住他的臉。
漫天星辰的揮揮灑灑,銅鈴的響聲悠悠漫漫。
姜葵把牛車停在一棵老槐樹下,解開了綁大青牛的繩索,放它去星下的河畔漫步吃草。接著轉回來,隔著斗笠去拍祝子安的腦袋,他低低“嗯”了一聲,慢吞吞醒過來。
“我睡了多久?”他的聲音模糊。
“也不算太久。”答,“記不清了。”
他似乎怔了一下,隔了一會兒又問:“我們在哪里?”
“到三家店了。”跳到木板上眺下方小鎮的燈火,“只剩一段緩坡,我們步行過去。”
“好。”他說,揭開了蓋在臉上的斗笠,從上的大氅里了那個酒壺出來,喝了一小口酒。
“你不許喝醉。”盯著他,“昨日你醉倒以后,我送你回家可費勁了。”
“抱歉抱歉。只喝一口。”他把酒壺塞了回去,笑了笑,“話說回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把我送到東角樓巷的,你可以跟我講講麼?”
“拖回去的。”兇地說。
“嗯?”
“嗯,”漫不經心地信口開河,“就是拎起領子,直接拖著走。一路上很多人看著你呢。”
他沉默了一下,“……那一定很丟人。”
“很丟人。”笑著說,“騙你的。”
他被氣笑了,想敲的腦袋又不好出手,嘆著氣抓了抓頭發,“江小滿,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說話的?”
“近幾日。”從木板上輕快地跳下來,“跟你學的。”
他咳了一聲,似是被噎著了,可是又沒話說,悶悶地跟上,沿著緩坡往下走。
三家店不是一個店名,而是一個地名,指的是渭水附近一座小鎮。小鎮之所以三家店,是因為這里起初開了三家店。店開在武關道附近,車馬人流往來多,由此繁榮起來,最后形了一座城鎮。
三家店鎮口有一座驛站,旁邊開了一家客棧。客棧沒有取名,但人們也它三家店,因為它是這附近唯一供旅客落腳的客棧,只要一提到三家店的客棧,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它。
此刻的三家店客棧一如往日,客房滿。小廝們在店里忙個不停,掌柜的在柜臺上撥著算盤,一刻不停地記賬算賬,滿盤的珠子叮當響,幾乎要迸出來。
門“吱呀”開了,一前一后走來兩個年輕人。
兩人都戴著斗笠,著笠沿掩蓋了容貌。一人披著大氅,一人披著蓑,連形也不太明顯。這種打扮對于三家店的人來說實在見怪不怪,因為這里地通要道,每日旅客們來來去去,其中奇人異士數不勝數。
兩人走到柜臺前,還未開口說話,店掌柜連眼皮也懶得掀,淡淡道:“只有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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