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哪一天你自己想說了, 我要你親自告訴我。”

謝無恙再次醒來的時候，邊的托著腮看他，無聊地把玩著一縷他的頭發。

一見他睜開眼睛，立即問道：“你還記得什麼？”

“唔。”他困倦地想了想，“……我想問你什麼來著？”

又是一記手刀，十分溫地打暈了他。

他第三次醒來時已是黃昏。

一抹霞晃晃悠悠飄進殿里，在邊的發上落滿了星閃的碎金。的雪白，襯著微金的芒，瑩然如玉。

他迷迷糊糊向，聲音里滿是朦朧睡意，“夫人，幾時了？”

“將過哺時。”的目里有小貓一樣的警覺，“你可還記得你睡著前干了什麼？”

他倦倦的，“吃了碗面？夫人，你的手藝真的很特別。”

低哼一聲，手拉他，“到晚膳的時辰了。你這一日真是吃吃睡睡的。”

“真好。”他輕輕笑著，任拉自己起來。

兩個人坐在食案前用過晚膳，謝無恙思忖片刻，對姜葵說：“我們今晚去見我母妃吧。”

“不裝病了？”問。

這些日子里，謝無恙天天裝昏迷不醒。一又一的人都來探過他，他裝一副昏睡的模樣，連醫也瞧不出破綻，只道他是重傷未愈、醒不過來。

“裝。”他笑了一下，“換個法子裝。”

半晌后，兩人齊齊凝視著顧詹事推來的一把木椅。

“你要干什麼？”姜葵小聲問。

謝無恙抵著下頜，思索一陣，抱了一卷毯鋪在木椅上，作干脆地坐了上去，然后往自己的膝間又了一條絨毯，捧著銀葉小暖爐，抬起頭向邊的。

“勞煩，”他溫和地微笑，“夫人推我。”

淡淡的燭籠在他的周，使得他的氣度華貴而端靜。他低咳幾聲，理了理膝間的絨毯，捧住掌心的暖爐，作自然又儒雅，正是一副大病初愈的貴公子模樣。

“你裝起病來還真是十分在行。”輕哼一聲。

“嗯。”他低低笑道，“深諳此道。”

當夜，東宮傳出消息，皇太子傷落水、昏睡多日后，終于漸漸醒轉。

姜葵推著謝無恙先去太極宮面見天子，而后又一一見過趕來拜訪的員與友人，

謝無恙坐在木椅上，始終溫文爾雅，時而微笑頷首，時而稍稍傾，時而回頭與自己的夫人低聲談。前來刺探的談話者探不出他這“重傷”的虛實，敬他他的員則為他遇刺一事深憤慨。

岐王謝玦攜著岐王妃裴玥也來了，兩對夫妻心照不宣地表現出一派和睦。謝玦一面對自己的皇弟噓寒問暖，一面暗自揣測著他的況。這些日子里，他承的力不小，時刻關注著東宮的一舉一。

一應事畢，夜已濃。姜葵扶著謝無恙上了馬車，面對面坐在車廂里。車轱轆帶著他們前往德妃的承安殿，一路上雪落紛紛，樹影斑駁。

謝無恙輕輕打著呵欠，有些疲倦地倚在車廂壁上，側過臉向窗外的雪景。姜葵看了他一會兒，察覺到他神有些懨懨，大約是因一夜的應酬而略乏了。

“你是第一次坐椅吧？”小聲問道，“很不練的樣子。”

“第一次。”他小聲回答，“以往裝病沒試過這個道。”

他低笑了一下，“不過我還蠻喜歡的。連路都不用走，夫人推著我。”

“你真懶。”評價道。

他笑了笑，閉起眼睛，隨意地往后一靠，“辛苦夫人了。”

悄悄觀察著他。他放松下來，卸去偽裝，支起手肘倚坐在窗邊。

風吹星落如雨，落滿他的眼角眉梢。他的上有一種散漫又慵懶的氣質，襯著那張骨相清絕的臉，仿佛一位流連煙火的謫仙。

被貶謫的原因是醉酒誤事的那種。想著，笑了下。

一聲淺笑，清亮聽，脆生生的好似玉質的鈴響。

“嗯？”他聽見，“你在想什麼？”

“你知不知道，民間都說天家諸子都是小神仙來的？”解釋道，“我覺得你好像那種沾酒就醉的笨蛋小仙，一不小心掉到了凡間來。”

“我才不會沾酒就醉。”他懶得抬眼，信口胡謅，“我酒量很好的，你又沒見過。”

他想了想，“而且，如果我真是掉下來的，一定是故意的。”

“因為，”他輕輕笑著，“真的很喜歡這個人世間啊。”

他懶洋洋的，因為很累了，沒有刻意裝那個端莊持節的皇太子。歪著頭看他，罕見地在他上看見他這副模樣，隨又灑，疏狂且放曠。

“即便有很多人想殺你麼？”忽地低落。

沒說出口的話是：即便知道從出生那一日起，就注定活不過弱冠之年麼。

“也有很多人想救我啊。”他淡淡笑了下，“例如夫人你。”

“你和如珩，到底想做什麼？”輕聲問。

只剩下一年時間，也要拼命去完的事，到底是什麼？

“很簡單也很復雜。”他向窗外，“簡單來說，就像我跟你說過的那樣，奪回北司兵權，重歸南衙執掌。”

“宦者監軍政于外而封疆危，宦者統兵于而天子危。”

他一字一頓，“兵，不是天子之兵，而是天下之兵。法，不是天子之法，而是天下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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