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靜了下, “他此刻的狀況……”

“喊他起來。”凌聃冷靜地重復, “淮西局勢一即發，此刻不是睡覺的時候。”

“伯先生，”姜葵低聲說, “他昏睡了半月, 又高燒了許久，用了一整日藥，方才稍稍轉好, 此刻恐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沈子澹那個老家伙朝我發過火了, 你這些話我都聽過。”凌聃打斷, “我問過沈子澹，知道他現下的狀況。他只要還能，撐著也要即刻宮，這是為朝政大事。”

他冷冷道，“他既然選了這條路，自然知道該做什麼。”

“伯先生……”邊的低低地說。

“別說了，江小滿。”一個很輕的聲音說。

謝無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撐著半邊子在床上坐起來。窗外的燈火落在他的臉側，勾出一條明晰的廓線，在浮的里顯得安靜又明亮。

他低聲說：“我們走。”

轉，“我和你一起走。”

凌聃大步往門外走，姜葵緩緩扶起謝無恙。他仰了下頭，制住呼吸里的息，一寸寸站直了，挽著的手往前走。

門外靜候著一輛青幔白馬的車，趕車的黑年沉默著執鞭坐在車座上，下的斗笠遮住了臉上的神。

“凌伯你這個老家伙！”沈藥師疾步跟上來，氣得跺了幾下腳，“你自己看看自己的學生現在是什麼狀況！”

他按著謝無恙的雙肩，讓姜葵從后扶住他，然后從自己的隨藥箱里出一枚很長的銀針。他冷哼著挽了袖子，往謝無恙的腕間扎了一針。

謝無恙低咳一聲，閉了閉眼睛，形晃了一下。

“你看看他這個樣子，你還要折騰他！”沈藥師轉頭朝著凌聃怒斥，“他從淮西回來，一路上舟車勞頓，好不容易治了傷，這才休息了多久？這些年他休息過幾日？他是人，會累啊！”

“我教出來的學生，我當然清楚。”凌聃冷冷道，轉頭看謝無恙，“無恙。”

“學生在。”謝無恙抱袖作揖，“學生即刻隨老師宮。”

他轉又對沈藥師行了禮，低著頭小聲帶了句，“沈醫別那樣說了，老師心里是最難的。……倒是你今日不罵我，我不太習慣。”

“今日舍不得罵你，氣不過就罵他幾句。”沈藥師冷哼一聲，“你們這對師生是我平生最痛恨之人。”

他從藥箱里掏出一個酒壺，塞到一旁的姜葵手里，“拿著。”

姜葵眨了下眼睛，聽見他沉著臉說，“藥酒。趕著制的。路上一口氣喝完。再苦也要盯著他喝。”

馬蹄聲踢踏響起，車轱轆碾過落花和薄雪的路，轉往宮城的方向而去。

車廂里，謝無恙看了看姜葵手中的酒壺，閉上眼嘆了口氣，“他心不好的時候，煮出來的藥會格外苦。”

“……其實我不是很想喝。”他小聲說完。

邊的悶著頭，撥開了酒壺上的木塞，遞到他手里，“喝藥。”

他的手指了一下，到的指尖，推開手里的酒壺。然后他低眸笑了一下，歪過頭看，“喂我。”

燈火的從窗外落進來，他的眸里藏著一狡黠，偏偏神又天真無辜。嘆了口氣，把壺口遞到他的邊，一點點喂給他喝下去。

他的結滾，慢慢咽下去，接著他的眉心皺起來，很不滿地擰一小團。

“真的好苦。”他閉上眼睛說。

“不了？”輕哼一聲，“某人以前跟我說他不怕吃苦。”

“夫人，我錯了。”他低笑，看著，語氣懇切，“我要吃糖。”

垂頭喪氣，“今日沒帶糖。”

“那你……”抬起頭，還未說完，忽然白梅和積雪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只手按著的后頸，倏地把按進一個懷抱里，隨即一個很冰涼的吻落在的頸間。

“吃到了。”他在耳邊輕輕地笑著。

下一刻，他靠在的肩頭，緩緩閉上眼睛，夢囈似的說：“還有小半個時辰……讓我再睡一會兒。”

“別擔心我。”他呢喃般的，“我覺狀況還好……沈藥師說重話，你是知道的。”

“我討厭你故作輕松地安我。”埋在他的肩窩里說，“你覺得累的時候，跟我說好不好？”

懷里的人靜了一下，很輕地回答：“好。”

“江小滿……”他低低地說，“我好累，我怕苦，也很怕痛。”

“等這些事都結束了……”他喃喃著，“我真的很想睡一個很長的覺……”

抱了他，“都會好的。我們一起往前走。你累的時候就睡一會兒，每一次我都會醒你。”

“就這樣，”在他耳邊說，“一輩子，好不好？”

“好。”他在的懷里睡著了。

晚間又飄起了小雪，枝頭的白梅在雪中綻放，滿地的疏影橫斜，暗香清淺。

這一日從坊市到東宮的路走了格外久，謝無恙靠在姜葵上睡了很長的一覺。十一趕車趕得特別慢，騎馬在一旁的凌聃什麼也沒有說。

馬車行至東宮荷花池外，顧詹事撐了一把帛傘，守在門口等候，領著宮人們扶起昏睡的皇太子，送他到西廂殿里，換上那一沉重的華服。

他睡得昏昏沉沉，幾乎是在夢中更。白紗中單、絳紗外袍、瑜玉雙佩、朱紅雙組綬，一層又一層的華貴禮服像是繁復的鎧甲，包裹住這個未及冠的年，把他一點點變那位尊貴的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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