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不喜什麽便容易來什麽。

宋錦茵剛見著吳繡掌，便瞧見了旁邊正低頭飲茶的馮琦玉。

明亮的鬥篷上金線勾出花團錦簇之相，亮下還有隨作而晃的澤，連帶著頭頂的發飾，無一不在說著這位的貴氣。

宋錦茵餘掃過外頭的天。

冬日裏還算早的時辰，這位大姑娘，倒是跑得勤快。

“吳繡掌，馮大姑娘。”

“快過來。”

吳繡掌瞧見，臉上笑意深了些，明顯比適才多了幾分真心。

“可用了早膳？是我喊得太早了，以往這個時候你們該是剛到繡坊不久，正是忙著手頭上的事。”

這話聽著帶了些說笑般的自責，可落耳中，不難聽出是在講給這位突來繡坊的馮大姑娘聽。

宋錦茵不聲地掃了眼來人，隻見臉微變，不過一瞬又了回去。

而吳繡掌亦是麵坦然，端的是得溫和。

看來繡坊裏貴人的買賣確實要做，但心裏，怕是沒幾個真心喜歡這位大姑娘上門。

“吃了個餅子，不妨事的。”

“那便好，活要仔細做，但這子也得顧好。”

吳繡掌仔細打量了麵前的姑娘一眼，又點了點頭，“今日馮大姑娘來咱們繡坊，說是要同你說一說春衫的事，這活既是給了你，我自是不會手，以免讓你束手束腳。”

宋錦茵垂眸笑了笑，和麵似帶著靦腆，瞧著單純又無害。

馮琦玉心中自是不喜。

若說秀秀是讓到厭惡，那眼前的宋辭，便是讓心底生出了威脅，哪怕這人如今隻是個不起眼的繡娘份。

可為了能尋機會同那位世子上，隻得自己忍下。

“我自是相信你們繡坊的手藝，尤其是宋辭的。”

馮琦玉抬了抬手，旁邊丫鬟便送上了一小盒銀兩。

“這些是春衫的定金，兩年前你們繡坊關門的時候，我還歎了許久，不知去哪定讓我滿意的新，好在後來，這繡坊又給你們開起來了。”

“多謝馮大姑娘看重，兩年前那場大水，繡娘們連溫飽都顧不上，繡坊自是也難以開下去。”

吳繡掌看也沒看那些銀兩，隻臉上笑意淡了些。

“不過太守夫人已經差人送過定金，不好再拿馮大姑娘的銀兩。”

“瞧我，竟是忘了大水那事。”

馮琦玉說得隨意。

宋錦茵聽著兩人的話，麵上維持的禮數也有片刻消散。

適才蓮香提起此事時神是有的嚴肅和沉重，顯然那場災害，給留下了極其悲慘的印象。

可眼前這位大姑娘，瞧著本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甚至言語中帶著一貫的奢侈，沒到一影響。

饒是習慣鎮定的宋錦茵，聽到後頭那些話，麵上也不免有些冷。

“我今日來，除了補上定金，也想邀著宋辭姑娘，改日與我一同出遊，順帶好好瞧瞧咱們城的風，可別隻一頭悶在繡坊裏。”

“多謝馮大姑娘掛心。”

見著話頭又落回了上，宋錦茵回過神。

原本對來人示好的不解，突然間卻又生出了些許明朗。

“民來繡坊第一次接活，又是接的大姑娘您的春衫，哪還顧得上遊玩，怕是會掃大姑娘的興。”

“可不許推拒，我這人喜熱鬧，尤其容易對好看的姑娘親近......對了，不知宋辭你，可許了人家？”

宋錦茵總算是抓住了那一微弱的猜想。

在馮琦玉的話落後，腦中浮現出了裴晏舟的臉。

麵上笑意未減，但心底卻已經將人罵了無數遍。

果然又是同他有關。

那時京都城的葉晚秋，如今城裏的太守府姑娘，裴晏舟這個人僅僅是站在那，於而言就是個麻煩。

穩了穩心神，宋錦茵極其鎮定的抿一笑，卻並未回應。

如今子已經圓潤了不，有孕一事，等冬日一過，大家便都會知曉。

不能說自己沒有婚配。

可讓對著馮琦玉點頭，又覺得不太穩當。

吳繡掌瞧垂眸似有怯，隻當臉皮薄，便也替繞開了這話。

而馮琦玉套了許久也沒能問到自己想聽的消息。

眼見著要說的已經說了個遍，再待下去，不免顯得有些怪異，來人終是起了。

隻是剛準備離開，便見著門口進來一人。

是匆匆趕來，一臉嚴肅的辛繡掌。

“馮大姑娘請留步。”

“你是何人，此繡掌？”

馮琦玉不耐皺眉。

這麽早往這跑，也不過是為了避開父親的詢問，尋機會在這宋辭口中打聽幾句。

可眼下乏得很，在這小小的繡坊裏，也實在是待不下去。

“民婦是繡坊繡掌之一，今日鬥膽尋到馮大姑娘，是聽聞坊裏頭的繡娘秀秀冒犯了馮大姑娘，被馮大姑娘帶了下去，不知眼下......”

“怎麽？來朝本姑娘要人？”

馮琦玉並未否認，隻聲音冷了下來，下微抬，毫無忌憚地看向來人。

吳繡掌臉上有片刻詫異，而後眉頭皺了皺，示意麵前的宋辭先離開。

這不是小事，若人真是被這位大姑娘抓了去，可不能再牽連到其他人。

宋錦茵心下了然，點頭退下，並未多留。

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趕來的辛繡掌。

隻見原本嚴厲的眼帶著些許焦急，眉間還著點點疲憊。

宋錦茵頓時又想起了秀秀那副惡毒的模樣。

想來若秀秀行得穩一些，憑著辛繡掌和昨日那位婦人的關係，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也應當能保一世平穩順暢。

可生出貪念不可怕，可怕的是貪念外頭裹挾著的惡意。

宋錦茵不後悔自己拉著秀秀下水。

那日若不是裝出惡疾，如今消失尋不到人的便是。

興許還沒人會去尋，畢竟沒有秀秀守在邊的娘親，也沒有嚴厲卻一直放不下心的姨母。

後頭的聲音還在繼續。

宋錦茵已經踏出了屋子，沒再留意裏頭的靜。

幾位繡掌都把繡坊看得極其重要，亦把能穩住繡坊名氣的貴人看得極其重要。

可辛繡掌仍是為了曾讓失過的秀秀開了口，而吳繡掌瞧著，也準備為自己下頭的繡娘出頭。

宋錦茵突然又冒出了個念頭。

倘若被抓走的不是秀秀，繡掌們若知曉了，興許也會開口問上一問。

興許這座繡坊，比想的，要更好一些。

......

裴晏舟送來熱湯時，宋錦茵正裹得嚴嚴實實，抱著不知哪裏買來的暗青小果在啃。

旁邊是一直皺眉看的蓮香，見咬下一口頗為，不免咽了咽口水。

“這麽酸，你當真是為了自己吃，不是為了讓那老伯早些回家？”

“都是，可這很酸嗎？我覺著正好。”

宋錦茵睜圓了眼，手遞了一個過去，“要不你再嚐嚐？”

蓮香連退幾步，冷不丁便瞧見了不遠提著食盒的男人。

“那，那邊，好像是來尋你的。”

宋錦茵側頭看過去，順勢咽下了裏的水。

可沒有任何反應，隻看了一眼，又轉回了子。

作利索，沒有毫說話的打算。

裴晏舟間輕，見目淡淡似沒瞧見他，終是主上前，嗓音低啞，“茵茵，今日，你還沒讓木大夫診脈。”

宋錦茵眉頭輕蹙。

同他說過，不許他喚這一聲茵茵，可這人總是固執到讓人心煩。

寒風落到鬥篷。

吹起些許碎發，也讓想起了適才突然闖過來的馮琦玉，宋錦茵準備離開的步子，在這一刻倒也還是停了下來。

一旁的蓮香雖對這聲茵茵起了好奇，但哪敢多聽，忙不迭又往後猛退。

這一退，便直直撞上了一個人。

回頭一看，竟是上次見過的那位溫和公子。

“姑娘小心。”

“多，多謝公子。”

倉凜帶著人盡數退到旁側，蓮香也不敢多看麵前的人，隻心中默念清醒，紅著臉匆匆離開了此。

如此清雋矜貴的京都爺，蓮香隻覺，多瞧一眼都容易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