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尾
曹寧被俘三個月後,八百里加急的傳令兵撞開金陵城門,一路風馳電掣似的闖了進來,兩側行人紛紛退避,不好事之徒探頭探腦地著那馬絕塵而去的方向,七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幾個時辰之後,消息像是破紙而出的火苗,迫不及待地掃開初春清晨的迷霧,口耳相傳到大街小巷——王都收復了。
數十年離,很多人已經死了,終於沒能等到這一天,活著的人也已經兩鬢斑白,或失親朋,或失故友。
河山生瘡痍,生民多離散。
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忽然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街上,五投地地痛哭流涕,應何從看了一眼,乾脆抬手關上窗戶,在一片人聲嘈雜裡將一張藥方遞給周翡:“換這個藥方試試——你真要走這麼急嗎?人都沒醒,他靜養不好嗎?”
“夜長夢多。”周翡道,“畢竟都看見殷沛把山川劍鞘給了我,眼下‘那位’靠我爹給他打江山,邊一幫沒反應過來的飯桶也奈何不了我,我來回進出還算順暢,拖一拖就不好說了。”
應何從忍了好一會,沒忍住尖酸刻薄的本,刺了一句道:“你還會怕他?”
“怕啊,怎麼不怕?”周翡面無表道,“萬一他作死犯到我手裡,我肯定不會像我外公他們那些為國為民的大俠們一樣放過他的,萬一捅他老人家個三刀六,豈不是毀了大傢伙這麼多年的苦心?那我怎麼過意的去?”
應何從:“……”
周姑娘往皇帝脖子上架過刀,之後幾次當面抗旨不搭理帝王召見,眼下還打算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差點為太子的端王殿下拐走……據說這一番作為堪稱是個黑道的“妖”,差點讓木小喬那廝引為知己。
應何從一直以為是誇張,現在看來,鬧不好是真的。
他便問道:“如果真的……你還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弒君不?”
周翡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沉默了一會,說道:“太多人為聲名所累,一舉一都在別人算計之下——你猜梁紹為何要找木小喬他們這些亦正亦邪之人做海天一的‘見證’?君子怕小人,小人怕混帳,就這麼簡單。”
應何從道:“可……”
“可梁紹並不想保全那些君子們的命,甚至最想殺人滅口的恰恰就是他自己,但他利用那些混帳們和只有象徵意義的水波紋編了一個巨大的疑心病,他死後這麼多年,趙……那位一也不敢偏離他留下來的政見,可見是功的。現在四在傳唱那位不敢明著的《白骨傳》,他既找不著梁紹的骨,又找不著水波紋……哈哈,也得掂量掂量。”周翡搖頭笑了一下,收起應何從給的藥方,沖他晃了晃,“多謝,你什麼打算?”
應何從道:“我應了楊兄邀約,去擎雲住一陣子,與同道中人們多學學。”
“好,就當大藥谷搬到南疆,同小藥穀合而為一了,以後省得分什麼‘大小’,初出茅廬的後輩們聽了困。”周翡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到蜀中,請你喝……”
本想說“請你喝酒”。
誰知應何從當場撅面子道:“酒會傷嗅覺和味覺,我不喝酒,只嘗藥。”
周翡沒好氣道:“哦,那你不必來了。”
說完,便提起熹微,轉在一幫人手舞足蹈的興中離開了小酒樓,形一閃,便不見了蹤影,奉命追蹤的大侍衛好不容易才趕來,尚未看清今天穿了什麼裳,就又把人跟丟了,簡直哭無淚。
隔日,一輛馬車便緩緩地離了京,跟誰也沒打招呼。
道長亭邊,大片的細柳綠了一片,不時有人黏黏糊糊地停留在此間彼此送別,久而久之,旁邊便搭起了各的茶肆茶攤,以供人歇腳停留。
一場春雨剛過,滿地泥濘,旁邊送親友的正在淚灑前襟,茶攤了車馬隊的行腳幫漢子們躲日頭的地方,幾個漢子一人捧著碗茶,聊得熱火朝天。
“所以皇上那太子還是沒立嘛!因為什麼呢?”
“哎,不是說北斗刺殺陛下,給攪黃了嘛。”
“攪黃了還能接著立,分明是端王殿下固辭不。”
“嘖,還拽起文了,我倒是聽說……”
說話間,一輛馬車緩緩走過,周翡從車上跳下來。
路上到都是風塵僕僕的臭男人,鮮見漂亮大姑娘,一幫漢子們的胡侃戛然而止,集長了脖子,張過去。
周翡進門道:“老闆,麻煩灌點水……涼水,有吃的嗎?不挑,都包一點。”
連茶攤上豁牙的老闆也鮮見到好看的孩,忙殷勤地替收拾了過來。周翡道了謝,重新坐上馬車。
等走遠了,那方才煞有介事說話的才一邊不捨地看著車轍,一邊接道:“我倒是聽說,是端王殿下染惡疾,怕是命不久矣呢。”
那漢子自覺聲音得很低,周翡卻仍是聽見了,的臉當即黯了黯,忍不住回手挑起車簾。
不料才看了一眼,手一哆嗦,卻將車簾重新摔了回去。
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好一會,才唯恐驚著什麼似的,一點一點地重新挑起車簾。
這一回,確定自己眼沒花。
車裡那位一直昏迷不醒的人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著的背影笑,一開口,聲氣還十分微弱,話卻沒個正經:“怎麼二十年不見老……你到底是哪個裡的水草的?”
周翡地扣住了手中的熹微,一時說不出話來。
“金陵的雪都化了嗎?”謝允問道,“我總算有點暖和過來了。”
“嗯,回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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