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黑。

外頭一排燈亮起，恍惚間隻覺璀璨華麗，可仔細一瞧，眼前卻又仍是這間簡陋的小屋子。

床上的人早已沉沉睡了過去，自是聽不見裴晏舟冷沉的語氣。

隻是太過難，眉心還微微擰著，瓣也有些幹涸。

這樣的形男人並不陌生，他端了杯溫水，一點點地浸的瓣。

偶有水滴順著角落下。

裴晏舟一邊小心去，一邊又怕靜太大將吵醒，帶著些許笨拙，沒有半分平日裏運籌帷幄的模樣。

直至床上的人側了側頭，他才停下。

屋裏又是一片寧靜，除了灶房裏的那隻兔子偶爾發出些許聲響。

“還好睡著的時候，不會記著要同我生氣。”

裴晏舟薄了，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心中溢出一陣苦。

如今唯有在睡夢中，他二人才能得這片刻寧靜，他也才不會從那雙璀璨的眸子裏瞧見抗拒和不耐。

可一想起這樣的日子不知要過多久，裴晏舟心中便堵得厲害。

他太想了。

明明就在自己跟前，可裴晏舟還是控製不住地想同更近一些。

思及此，男人俯，無比貪地了的，而後指尖輕輕劃過的眉骨。

同上次一樣，沾上便不願放手。

直到床上的人眉心又擰了擰，似有不安穩，他才不舍地收回了作。

唯有一聲輕歎，而後似想到什麽，男人臉一點點變回冷沉。

想同他劃清界限，想趕他走。

怎麽可能。

他最不怕的就是留下傷口。

無論宋錦茵要刺他多次，無論要讓他承多剜心刺骨的極刑。

隻要能彌補那些歲月裏留下的愧疚和虧欠，隻要能讓他的茵茵再次回頭，這些傷，他一點都不在意。

甚至，他還可以付出更多。

裴晏舟就這樣守著床上的人，一坐便是一夜。

離開時，他還去瞧了一眼未被放出來的兔子。

兔子原本準備啃竹片，瞧見他，突然就是老老實實，到了竹籠角落。

......

兩間小院長得一模一樣，可裴晏舟從那一離開，便是明顯不同的心境。

他憶起昨夜的事，眉頭皺。

小姑娘還是極其抗拒他。

可孕吐一事，怕是沒法子說停就停，若是還有下次，說不準便不會再讓他靠近。

還有那間小院，每次回去都是冷冷清清，連喝個熱水都要重新燒火，更別提老實用膳，哪能踏踏實實住人。

這般看來，邊不得要放個親近的人照顧才行。

“之前院裏護著的那個小丫頭，可還在？”

男人進屋解下鶴氅，燭火被門外的冷風吹了一瞬，頓時便搖搖晃晃。

宋錦茵在國公府裏鮮與人深，唯一有些來往的，便是那個院裏幹活的小丫頭。

裴晏舟也不確定，如今的宋錦茵還願不願意收留那丫頭，但他總要試上一試。

到時候說不定小院裏人一多，便會考慮，住到新置辦的宅院裏去。

裴晏舟心裏有著盤算。

也不得不承認，宋錦茵隻對他狠得下心。

是真不願同他有所牽扯，也是想盡辦法在用行證明，真不要他了。

“回主子，您說的可是翠玉？”

倉凜的回話拉回了晃神的男人，讓他目裏的消沉散去，轉而又是漆黑冷戾。

“咱們出府時，那姑娘還在院裏，領著王管家安排的活。”

“那便是，十日，讓人去將帶來。”

“十日？”

倉凜聽罷，臉上有些為難。

城同京都算不得近，若是他們這些個習慣了奔波的人，縱馬十日來回倒是還好。

可載著那麽個小丫頭......

“主子，翠玉年紀小，也沒騎過馬，這般過來，十日怕是趕不到，若是以後錦茵姑娘知曉了，興許還會心疼那丫頭，對主子生出不滿。”

裴晏舟本是沒多耐心管其他人的事，但倉凜說得不無道理。

找人來既是為了照顧宋錦茵，就沒得再讓心裏添堵。

隻是一想起人人都比他看重，裴晏舟的心裏像是被石錘狠狠地捶打了幾下，鈍痛又憋悶。

“你看著安排便是，讓人盡早過來，側離不得人。”

“是，主子，那碧玉可要一同著？”

碧玉也是在錦茵姑娘側待過的人，倉凜想，主子既然要讓人來照顧姑娘，應當也會放一個會武的才是。

“先留在國公府。”

裴晏舟思忖片刻，而後擺了擺手。

碧玉尋人厲害，相對的，藏人也厲害。

若是過來，哪日著宋錦茵又起了逃離之心，說不準便會說，讓其出手相幫。

可他已經經不起宋錦茵再離開一次。

他隻能先杜絕一切可能，待小姑娘的心稍稍穩定一些再說。

“這不缺一個，府裏還有其他事要讓去辦。”

“是，主子。”

倉凜有些納悶。

說起來，那個小丫頭都弄過來了，沒道理留一個厲害的碧玉。

隻是主子既已有了吩咐，便容不得他多想。

倉凜領命，出去吩咐了幾句又回了屋。

屋的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想起逃離一事，裴晏舟便在這聲響中，憶起了京都城的那位繡坊東家。

他這一路趕來，下了許多消息未看。

如今那一堆信件的最底下，還有一卷綁著的信，上頭該是寫著繡坊東家那段時日的舉。

可那一切，都在裴晏舟尋到宋錦茵後，被拋到了腦後。

如今靜下來，他也該好好查一查那人的心思，以及他背後的份。

“之前的信件，全都拿過來。”

“是，主子。”

......

京都城裏，周延安已經好些時日沒能收到沈玉鶴的消息。

隻是比起沈玉鶴，他更擔心的是宋錦茵。

原本那日，他都已經踏上了去那小村子的路，隻是半路被李婉清攔下，說是讓他不用白跑一趟。

如今已經過去近兩月，他也一直不知那小丫頭是否安好，隻想著大抵已經開始顯懷。

若是養得好，臉也應當圓了一圈才是。

曾經的玩伴已為人母，周延安的臉上出恍惚之。

似是跌進了回憶，他目悠遠，直到外頭有小廝進來。

“爺，外頭鋪子有兩個姑娘吵起來了，瞧著都是有份的人，掌櫃的勸不住。”

“直接讓人請出去便是。”

銀麵下的眼神恢複清明，男子掃了一眼來人，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鋪子裏偶有姑娘拌，本就算不得大事。

“可是爺，今日鋪子裏送了外頭來的新貨，有一套頭麵還是爺您定了好久的金貴件，掌櫃的哪敢，生怕出了什麽差錯，毀了店裏的東西，尤其有一個姑娘還手握長鞭，瞧著便不是好招呼的主。”

周延安剛握住茶盞的手一頓，有一瞬間的僵，再回過神時，扯出了一抹笑，帶著苦。

不過隻是聽見了長鞭二字，他便又想起了許宜。

可那個剛回京都的姑娘，又怎會瞧見他開的這間首飾鋪，更不會知曉，這本就是為而準備的鋪子。

“那便去瞧瞧吧。”

周延安掃開心中愁緒，放下茶盞起了。

小廝口中的金貴頭麵不止一套，都是他從別搜羅來，千金難買的稀罕件。

他不知這些東西以後能不能送到許宜手上。

他隻是憶起，在旁人都開始挑裳選首飾的時候，卻因著自己喜刀劍，向往江湖，便棄了兒裝，整日跟在自己側，學著舞刀弄槍。

那時他並未放在心上，隻覺著帶著個尾頗為煩人，卻不想這一帶，也是好些年。

後來宋錦茵曾陪上街，鋪和首飾店裏，也有過停留，興許眼中也有過豔羨。

隻是當時宋錦茵的提醒他並未在意。

直到那日大火，他才明白，悔悟來得太晚。

如今他的首飾鋪在京都城已經小有名氣，可曾經的姑娘，已經和別人有了婚約。

周延安想得有些遠，甚至還想起了那道一直未傳開的賜婚聖旨，心口沉悶，也生了些氣惱。

氣他當年的衝，也氣裴晏舟對未過門妻子的不重視。

他雖不確定裴晏舟離京是不是因著宋錦茵，但有了賜婚聖旨後的第一個年節，他竟對未過門的妻子不聞不問。

一想到這，周延安心中便難以平穩，甚至還生出了一道瘋狂的念頭。

想著，或許他能將人搶回來。

可那念頭也不過隻是一瞬。

周延安想起如今自己的模樣，和已經為商人的份，所有的念想便都沾染了苦。

他已經回不了頭。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爺，您瞧裏頭......”

周延安回過神。

隻是目還未落到鋪子，一道脆生生的聲音便落了他的耳中，讓他心口一，陡然清醒。

“你算什麽東西？搶別人的東西搶上癮了？可你聽清楚了，這條手串，本姑娘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