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裏，黎沫握著杯子的指尖漸漸發白。

“為什麽要自己承這些，為什麽不告訴沈文東真相？”

聞言，樊齊臉上的表帶著嘲諷。

“因為老爺子告訴，沈文東可以恨，但是不能恨他這個父親，一旦沈文東恨他，他就會舍棄沈文東，因為他養的是一頭溫順的狼，不是隨時可能反撲的惡狼”

黎沫不懂，“被困在沈家，不應該是恨沈文東的嗎，為什麽要替沈文東著想？”

樊齊抬頭看，目複雜，幽幽道：

“因為沈文東必須活著，不然，你也活不了”

黎沫驚愕，呼吸了一下，“什麽意思？”

樊齊抿著角，眼底泛起層層暗影，嘲諷，又帶著憐憫。

“當初你母親在酒吧被下藥，沈文東報複心極重，老爺子就是從這件事看中了他的狠勁，後來酒吧的事是老爺子出麵擺平，他自然清楚沈文東和你母親在酒吧裏發生了什麽”

“他找到你母親，用你外公的前程威脅你母親，不許再跟沈文東見麵，你能順利出生，也是因為老爺子那時候並沒有太把你母親放在眼裏”

沈家全是薄郎，偏沈文東是個癡種，老爺子失算了。

他覺得幾年不見，沈文東就會忘了黎錦，後來等他發現沈文東對黎錦的執念很深時，就第一時間讓人去監視黎錦。

那時候，黎錦剛把黎沫生下來。

“如果你是男孩，不一定能活這麽大”

樊齊著疲憊的眉角，一句沉重的歎息自角溢出。

黎沫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樊齊喝了口已經涼掉的咖啡，繼續道：

“你母親知道老爺子在監視，見識過沈文東的瘋魔，知道沈家的水很深，擔心連累家人，更怕沈家對你不利，所以隻能自己消失”

那段時間，應該是黎錦人生最黑暗的時候，那時候還年輕，是夢想的開始，也是結束。

要拋棄父母孩子遠走他鄉，甚至等不到孩子開口喊一聲媽媽。

不能不走。

那時候不止老爺子沈雄在監視，柳遠山也在找，因為柳遠山的關係，柳鶴明和白茹對也是步步。

必須消失在所有人麵前，因為那些人的視線都在上，隻有走了，的家人才會安全。

“其實你母親從來沒逃開沈雄的視線，沈雄隻是在等，他先用了將近三年確定沈文東值得他重點培養，才讓人帶回你母親”

那時候的沈雄，可謂無恥又惡毒，喪盡天良。

他明著警告黎錦，如果不聽話，或者敢逃走，就對的家人，甚至的兒下手，哪怕黎沫是他的親孫。

暗裏又威脅黎錦，讓黎錦經常做出因為害怕沈文東想逃離的行為，因為這樣可以挑撥沈文東對黎錦的。

沈雄覺得，這樣時間久了，兩人隔閡越來越深，沈文東對黎錦的耐心就會消失，也會被消磨，這樣，等沈文東為家主後，送走黎錦就不會讓他太抗拒。

不能不說，沈雄這招實在高明，換做一般的男人，對黎錦掏心掏肺的喜歡，黎錦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逃離，還兩次懷孕要打掉，任誰都無法承。

沈雄唯一的失策，就是低估了沈文東的偏執，沈文東對黎錦，是到骨子裏的，他之所以能在沈雄的各種魔鬼訓練中撐下來，最大的原因，就是讓自己強大，讓黎錦無人可欺。

所以，就算黎錦再怎麽傷害他，他也舍不得放開黎錦，哪怕他真的被激怒過，哪怕他曾親手打斷過黎錦的，他也沒想過放手。

“沈文東的弱點是你母親，你母親的弱點是你，你的護符是沈文東”

黎錦懷最後一個孩子時，沈雄已經在沈文東上下了不功夫，如果那時候他放棄沈文東，就是放棄了沈文東的生命。

因為沈文東那時已經接到沈氏核心的東西，沈雄不會給自己留患。

“能為沈家家主的男人，沒一個正常的，按著那時候沈雄的子，如果沈文東死了，肯定會斬草除，就算你母親能活，你肯定是活不的”

所以，為了沈文東，也是為了黎沫，黎錦都必須舍棄那個孩子，不想重複悲劇，所以用自的方式告訴沈文東，不會給他生孩子。

“你母親自，嚇壞了沈文東，他為了不再讓你母親傷，去醫院結紮了”

啪！

黎沫手一抖，剛端起來的杯子驟然掉在了桌上，水濺了一，所幸水早涼了。

樊齊把桌上的紙巾推開，又喊來服務員拿巾，順便換了水。

黎沫低頭拭著上的水，靜默了良久才道：

“就算有苦衷，就算不能見麵，手機總有的吧，告訴我一聲也行啊，就算不告訴我，為什麽連外公外婆都不聯係？”

樊齊憐憫的看著，幽幽歎道：

“你母親說，注定不能參與你的人生，與其讓你得到過母又失去，不如讓你從一開始就恨”

黎沫拭的作一頓，指尖微微了，思緒混間，又聽樊齊道：

“和你外公，其實一直有聯係，我看過手機裏的照片，你每年生日，你外公都會拍了照發給”

黎沫驟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瞪著他，渾止不住的抖。

早就猜到外公有事瞞，可是沒想到，外公竟是跟黎錦有聯係的......

黎沫握拳頭又鬆開，鬆開又握，重複幾次後，再次抬頭看他。

“你沉默了這麽多年，應該是沒打算告訴我，為什麽現在又突然告訴我？”

樊齊往後靠了靠子，聲音略顯沉重。

“之前不打算告訴你，有兩個原因，第一，你母親的願，說如果你和沈家沒有集，就讓我保持沉默，因為想讓你過平靜的日子”

“第二，我尊重你外公，你外公應該是知道真相的，但這些年你都沒來找沈文東，所以我猜，你外公應該不想讓你知道”

有這種猜測，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這些年，沈文東和柳遠山之所以一直找不到黎錦，有他的原因，也有黎沫外公的原因。

他毀滅了黎錦離開時所有的痕跡，而黎沫的外公，則直接讓那個閻良抹去了黎錦的存在。

這世上或許有很多黎錦的人，卻再也沒了他們認識的那個黎錦。

所以他想，黎沫的外公應該是怕黎沫的生活再被打擾吧，以沈文東的子，如果知道黎沫是他兒，是必然要帶回沈家的。

一聲長歎，樊齊手按了按眉心。

“現在告訴你，是因為你和沈文東見麵了，你母親說，如果真到了這一天，讓我找到你，讓你自己選擇要不要聽真相”

黎沫抬頭，目定定的看著他，“為什麽不把這些事告訴沈文東？”

這個問題，讓樊齊沉默了許久，眸深似海，染著幾抹黎沫看不的複雜。

“你曾問過我，同你母親的關係，其實我是沈文東的心理醫生，同時也是你母親的心理醫生”

為什麽不告訴沈文東？

因為黎錦不讓他說，告訴沈文東，以他的極端，會直接掀了沈家，甚至會弒父，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說了，就是毀了他。

還有一個原因。

“黎沫，你知道人是什麽嗎？”

樊齊悵然開口，不等黎沫回答，又繼續道：

“其實我過你母親，所以我恨過沈文東，所以私心裏，我不想讓他知道黎錦給他生了個孩子，哪怕他再痛苦，我也視若無睹，我承認我很自私，很卑劣”

說到這，他的表漸漸痛苦，胳膊肘撐在桌上，雙手捂住了臉。

“是我的自私害了，你十歲那年，說太想你了，總想回去看看你，我說我幫，其實我有私心，我想幫離開沈文東，然後帶逃得遠遠的”

當他知道沈雄要帶沈文東離開一周時，他就開始謀劃幫助逃走的路線，黎錦是在他的掩護下回到雲城的。

若他知道，這一走會要了的命，他絕對不會幫離開，哪怕讓永遠困在沈家，也不會幫離開，至，還能活著。

樊齊放下手，喝了口涼掉的咖啡，幽幽歎道：“其實，我很佩服沈文東”

柳遠山黎錦，但是柳遠山娶了白茹，他也過黎錦，卻在黎錦離開的第五年，遇到合適的人結婚生子。

雖然他們都沒忘記過黎錦，但到底，是沒法跟沈文東相比。

作為丈夫，拋開其他，沈文東其實算個合格的丈夫，黎錦離開這麽多年，唯獨他守了這麽多年。

作為父親，如果沈文東知道自己有個兒，一定會寵到極致，可惜他們剝奪了他作為父親的權利。

所以，其實沈文東很可憐。

“沫沫，今天就算你不給我打電話，最遲明天，我也會找你了”

石乾說，沈文東離開前送給黎沫的那個盒子裏，裝的是份轉讓同意書，沈文東把自己在沈氏的所有份都轉給了黎沫。

這就意味著，他要放棄自己了，他是在安排後事。

所以離開前，他要幫黎沫收拾沈家，把一切可能幹擾黎沫的因素都解決掉，這半個月便足以說明，沈文東如今正在沈氏瘋狂的鏟除異己。

沈家沒有笨蛋，他這麽搞下去，那些人會擰一麻繩共同針對他。

沈文東的仇人本來就多，隻要他足夠冷靜，沒人能絆倒他，就怕他此刻的腦袋過於興，所以必須讓他冷靜下來。

樊齊深深的看著黎沫，眸複雜，臉上甚至帶著一抹哀求。

“幫幫他吧，事到如今，隻有你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如果你母親還在，定然不舍讓他自己毀了自己”

黎沫瞇起眸子，聲音低沉了不，帶著明顯的抗拒。

“怎麽幫？你想讓我認他？”

樊齊抿，搖頭道：“認不認，你自己做決定，我沒有資格幹涉，我隻是想讓你勸勸他，給他打個電話”

“或者，去你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看看”

.........

下午五點，喬肅開車駛離醫院準備回家，路上，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阿肅”

一聽是柳蓉蓉的聲音，喬肅眉宇間閃過厭惡，柳蓉蓉似乎猜到了他掛電話的意圖，立刻道：

“阿肅，我給你的郵箱發了段視頻，你現在看看，不看你一定會後悔”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喬肅蹙眉，所以，這人安靜了這麽久，開始行了？

他打開郵箱，找到柳蓉蓉說的那個視頻，點開.....

五分鍾後，喬肅把電話撥回去，聲音裏噙著極深的戾氣和森寒。

“你想幹什麽？”

柳蓉蓉似乎料定了他會打過來，聲音極為愉悅。

“阿肅，認識這麽多年，你還沒請我吃過飯呢，順河路上那個西餐廳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在這裏拒絕過我，你……”

“柳蓉蓉，我的耐心有限！”

喬肅厲聲打斷的話，聲音裏帶著駭人的不耐和警告。

柳蓉蓉似乎一點不怕他，依舊笑的勝券在握。

“阿肅，你來請我吃飯吧，你剛從醫院離開吧，這條路不堵，半個小時足夠了，我隻等你半個小時，如果你不來，後果自負”

掛了電話，喬肅繃薄，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峻和駭然。

他把視頻發給譚信元，“看看是不是合的視頻，一個小時告訴我結果”

不等譚信元多問，他直接把手機摔在副駕駛座上，從收納盒裏出一盒煙，一煙完，他把煙頭扔出車窗，把車開到前麵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