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在頸，已然流出一線跡，沈至青卻沒有毫慌張，目視虞安歌道“我相信虞大人，可我不相信上面那些鹽。”

說話間，外面那些大脖子人都圍了上來，攔在虞安歌馬車前，是迫，又何嘗不是哀求。

虞安歌過車簾看了一眼，冷聲道“讓他們退下。”

沈至青道“他們不會傷害虞大人。”

虞安歌往外看了一眼，又把匕首往沈至青的脖頸推了推“他們不會傷我，不代表我不會傷他們。”

外面圍上來的人雖然多，但虞安歌腰間佩劍，商清晏和魚書都有武功在，真打起來，那些患病虛弱的百姓必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沈至青卻道“虞大人能傷他們，可是崇義縣有七萬百姓！難道虞大人能把這七萬人都傷了嗎？從虞大人進崇義縣那一刻起，崇義縣百姓便都集結起來，”

虞安歌終于從沈至青這個窮酸鹽上，看出來點兒上輩子造反的領頭人樣子。

可虞安歌十分氣惱，氣惱自己想方設法整治江南鹽政，不希看到沈至青重蹈覆轍，沈至青卻將哄騙到崇義縣，意扣押。

虞安歌長嘆一口氣，再次將匕首往沈至青的脖頸推，鮮已經浸了沈至青的襟。

虞安歌道“我傷不了崇義縣七萬百姓，可你沈至青，我現在就能要你的命！”

沈至青不是不怕死，脖頸泛著的疼，讓他恐懼加重。

虞安歌在他面前一向溫和，可說翻臉就翻臉，但沈至青沒什麼好說的，畢竟是他不義在先。

在死亡的威脅下，沈至青無奈，出手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退下。

虞安歌這才稍微收了收匕首，讓魚書開路，繼續往前走。

至于走到哪兒去，魚書不知道，虞安歌也不知道。

馬車繼續向前，大脖子人都站在路邊，目視著他們，即便心強大如虞安歌，也不免覺著此此景抑。

沈至青解釋道“從昨日虞大人進崇義縣開始，一夜時間，已經有大半百姓知道您來的消息。這崇義縣您進來容易，想出去，不是那麼簡單的。”

商清晏始終沒有說話，掀開簾子看著那些眼神無，脖子腫大的百姓，不發一言。

虞安歌想到上輩子沈至青的下場，以及跟隨沈至青造反的百姓的下場，心中更加郁結“沈至青，你知道你在干什麼嗎？”

沈至青瞧著有些激“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別無選擇！”

虞安歌看著沈至青的眼神十分冰冷“我已經幫你爭取到鹽引了，等向家的鹽運過來，便能改變現狀，你為何還要走這一步？”

沈至青卻哈哈笑了兩聲“虞大人真覺得，向家的鹽能安安穩穩運過來嗎？就算安安穩穩運過來，還是虞大人說的那個數嗎？退一萬步說，就算今年的鹽引解決了，等虞大人離開江南，崇義縣就不會回歸原狀了嗎？”

虞安歌臉沉下來“你覺著，把我扣到崇義縣，你說的那些況就能避免嗎？”

沈至青盯著虞安歌，反倒來了一句“虞大人，我早就說過，江南鹽政積弊已久，你只

理那些流竄于市井的私鹽販子是沒用的。”

虞安歌握了拳頭“沈大人，我也早就說過，鹽鹽商沆瀣一氣，并非我不想出手，而是暫時沒有找到下手點。我來江南不到一個月，你為何不愿意多等等我？”

沈至青搖搖頭“我可以等大人，可是外面那些人等不了了。”

虞安歌面疑。

一直沉默的商清晏這個時候終于開了口“這些大脖子人，占據崇義縣人口多？”

沈至青一直不喜這個琴師，但看他鄭重其事問話，便下意識回答“患病者十之三四，因此而死者，已有一千余人。”

崇義縣一共也才七萬人口，這樣的數據，足夠駭人聽聞。

虞安歌問道“他們為何會患癭疾？”

一直沉默的商清晏忽然道“窮山，惡水。”

然后商清晏看著外面的人，琉璃目中泛著憐憫“最重要的，是貧民。”

沈至青補充道“崇義縣多丘陵，土壤貧瘠，百姓一年收尚不夠自家溫飽，苛捐雜稅，卻一點兒都不。百姓辛辛苦苦耕種一年，完各種賦稅，連一兩銀子都存不下。許多人家，連下一年的種子都買不起。可是”

沈至青眼中充滿了憤怒“可是虞大人知道，當初那些鹽商和鹽，在崇義縣兜售的鹽，要多錢一斗嗎？”

虞安歌問道“多？”

沈至青憤怒的青筋暴起道“五百文一斗！崇義縣大半百姓，已經將近一年不知鹽為何味了！”

沈至青眼底下去一滴淚。

“非是我迂腐，不愿與那些商合作，實在是我一退，崇義縣百姓就再無活路。”

“我不松口讓他們兜售五百文一斗的鹽，百姓咬咬牙，或許還能從私鹽販子手中買到三百文一斗的白凈私鹽。”

“我若當初松了口，讓他們在崇義縣兩頭賺，現在大人看到的，就是一尸。”

“五百文，對于大人來說，不過是對店小二的隨手打賞，可對于崇義縣百姓而言，卻是救命的良藥！”

虞安歌看著外面的病人，喃喃道“良藥？”

沈至青解釋道“大夫說，百姓患病，是長期未能食鹽所致。我為崇義縣鹽，人微言輕，無力在其他苛捐雜稅上為百姓爭利，唯有鹽之一，不為調味，只為治病，還求虞大人憐憫。”

虞安歌道“我來江南，是來理整個江南鹽政的，不單單是為了給你崇義縣治病的！”

沈至青抬頭看著虞安歌“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只知道，若崇義縣再不改變現狀，只會越來越多人死于小小一粒鹽上。求虞大人，救江南之前，先救救崇義縣。”

虞安歌道“你扣我下來，又能改變什麼？”

沈至青道“我在賭。”

虞安歌道“賭什麼？”

沈至青道“賭那群商不會善罷甘休，將向家的鹽乖乖送來。賭虞大人，看到崇義縣的況，不會無于衷。賭虞大人在崇義縣，能夠救崇義縣的百姓。”

虞安歌徹底將匕首收了起來，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