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兒兩個走了之後,葉氏笑道,“明朗,帶你存周哥去堂屋,我和你姐姐去做飯。”
王存周和明朗一起往外走,走前又去看梅香,梅香低頭算賬,頭也沒抬。
等二人走了之後,葉氏歎了口氣,“你這脾氣也得改改,不能這麽衝,不是人人都像你阿爹的。男人大丈夫,哪個不要麵子,更別說他一個讀書人了。”
梅香忽然抬起頭,“阿娘,我也想好生和他說話,也想讓他有麵子,可他為了自家有麵子,就不顧我的臉麵。剛才有外人在,當著阿娘和弟弟的麵,他就能這樣訓斥我,以後去了他家,我豈不是要了小媳婦。”
梅香說完,眼淚就下來了。
葉氏忙把攬在懷裏,“這天下的男人,大多都是希自家婆娘文文靜靜的。你以前整日穿紅著綠,不是繡花就是做裳,就連做飯都穿著棉布。不是阿娘自誇,這方圓幾裏路,有幾個能比得過你呢。存周是個讀書郎,自然喜歡那樣的你。如今你忽然大變樣,他心裏繞不開這個彎,也是常理。等他再大一些,時日久了,也就能想開了。”
梅香了眼淚,“阿娘,如今這樣的活法,我心裏才更痛快呢。難道為了他臉上好看,我就要一直委屈自己。”
葉氏了的頭,“等過兩年你嫁過去,到了王家後稍微收斂些,再生兩個孩子,小兩口一起過起日子來,有了分就不一樣了。”
梅香聽見葉氏說生孩子,又有些害了,“阿娘,我去做飯了。”
說完,梅香就去廚房了,葉氏在後麵笑道,“走慢些,步子別那樣大。”
梅香本來想換一麻布裳,葉氏不讓,給係好了大圍,戴了袖頭,防止把弄髒。
梅香把王存周帶來的分一大兩小三塊,大塊燉了,炒一小塊,再留一小塊。梅香在上麵忙碌,葉氏在下麵燒火,蘭香抱著小花點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
近來葉氏怕王家來人,多備了幾樣菜在家裏,梅香雖然心裏不大高興,該有的禮節一樣不,魚蛋樣樣都有,整整做了七個菜,又剝了一盤甜蒜頭,湊了個整數。
王存周雖說是家裏的姑爺,年紀也小,葉氏本來不預備陪客的來。
明朗提醒葉氏,“阿娘,七爺家的敬博叔父回來了,他雖是長輩,年紀跟存周哥差不多,不如請了他來,我們一起說話。”
葉氏想了想,同意了明朗的意見,並親自去請韓敬博。韓文富夫婦聽說是陪客,立刻打發韓敬博過來了。
韓敬博是韓文富的四子,今年十五歲了,已經有了生功名,與鎮上一家木行老板家的千金定了親。
王存周見韓敬博來了,忙起相迎,“叔父!”
韓敬博也回禮,“存周來了。”整個平安鎮讀書的小郎君本就不多,這又是親戚,韓敬博自然也認得。
王存周知道韓敬博上有生功名,對其很是敬重,外加上明朗,三個讀書郎說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特別是韓敬博,他正拳掌預備參加院試,等院試過了,就是正經的秀才了。
梅香帶著蘭香在廚房下吃的飯,雖然來的是的未婚夫,但桌子上不是長輩就是男丁,一個姑娘家家的,不好上桌吃飯。
吃過了晌午飯之後,韓敬博先回去了,王存周一再相送。
等送走了韓敬博,王存周也要家去了。
葉氏拉著梅香一起,跟著明朗把王存周送到大門口。
王存周見梅香低著頭不說話,忍不住又囑咐,“梅香,近來還是出些門,就在家裏跟著嬸子持家務。”
說完,他又叮囑明朗,“秦先生前幾日還問我你的況,如今你上有孝,雖不好去學堂,但在家也不能荒廢了功課。”
葉氏笑道,“存周果真是懂事了,這樣心細。”
王存周被葉氏誇得臉也紅了,忙又躬道,“今兒偏勞嬸子了,我先回去了,嬸子留步。”
葉氏點點頭,“路上小心些。”
王存周點頭了,轉走了。等他拐了個路口,見不到影了,葉氏才帶著孩子們回了院子,又把大門栓上,讓孩子們歇個中覺。
梅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心裏憋屈的很。原來韓敬平在的時候,王存周也時常過來,二人雖然不說多親,也能和睦相。那時梅香文靜秀氣,王存周待和悅的,一口一個妹妹,如今見了麵就要訓斥。又沒捅了老王家的祖墳,怎地總是看不順眼了?
梅香想了很久,知道,王存周是個臭講究,他覺得姑娘家家的不該幹活,不能一個人往外跑,就應該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繡花做鞋,或者讀書寫字,要出門也必須有男丁陪同。
讀書寫字梅香不反對,跟著明朗把千字文和三字經都背會了,家常記賬寫單子,都難不倒。可如今家裏不比以往,難道還像以前那樣坐在那裏當小姐不問事?
梅香迷迷糊糊睡了一會,葉氏就起來了。
葉氏讓梅香在家裏看著弟弟妹妹,自己帶了鐵鍁往菜園裏去了。
梅香仍舊坐在廊下拉鞋底,呼啦啦的聲響裏,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就是,可以為了家人裝文靜,但不會為了裝文靜而委屈家人。王存周的心態在變化,自己也在變化,兩個都在變化的人卻希對方能待自己如初,這本來就是奢。
可誰都不肯服輸,這中間必定要拉扯許久。
梅香心裏想,既然這樣,除了讓我裝大小姐不幹活我不答應,別的,我且先讓讓你,阿爹既然挑中了你,我不能讓阿爹失。但你以後若是太過分,我也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