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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竊》第70章 過分完美的圓

“怎麼樣?是真是假,能判斷得出來麼?”

陸九萬換好服,剛出宮門,迎面就撞來了白玉京的連珠問,“說話呀!需要什麼特殊工麼?”

陸九萬冷著臉揪住他領子,將他扯到僻靜,鄭重問:“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知道通明石有假的。”

白玉京聽話聽音,顧不得站穩,失聲驚:“還真是贗品?!”

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惶恐,還是該慶幸。惶恐的是蠢兒子代的事確實會發生,白家二十年后摔向了絕境;慶幸的是所有可能里攤上了最好的一種——問題出在他眼前,他有機會自救。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陸九萬怒聲低喝,“白澤衛不知道,金吾衛不知道,只你知道?別拿夢糊弄我!”

白玉京回過神來,雙手一攤:“確實是夢。昨晚你自個兒答應的,只要我能證明庫里那塊是假的,你就信我。堂堂朝廷五品,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陸九萬膛起伏,又氣又驚。那塊通明石乍看確實很像真的,若非與波斯使臣接時,親手過,敏銳察覺到手不太一樣,還真不敢判斷。

“真假差別大麼?”白玉京好奇地打聽,“外觀上,能瞧得出來麼?”

陸九萬搖搖頭,神凝重:“幾可以假真。單憑眼,應該很難看出來。我能發現,一個是手重量有些差異,另一個是真通明石帶了很濃重的藥味,應當是長期接,早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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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塊……”

“藥味比較淡薄,大約是簡單理過,如今味快散了。”陸九萬目凌厲,“沒見過通明石的人,絕不可能把細節把握得那般好。”

“有鬼!”白玉京立即道,“那咱們挨個……”

“你先回去等我,我去辦點事。”陸九萬一掌拍開他興湊過來的腦袋,自顧自走了,徒留白玉京在原地發呆。

陸九萬要去的是匯通錢肆,算算時間,太子也該把卷宗抄本送過來了。老掌柜親自把一只木匣子低了聲音叮囑:“閱后即焚,切莫外泄。”

“我曉得。”陸九萬當場取出抄件翻了翻,轉瞬拉了臉。

趙長蒙真是個睜眼扯犢子的人才,他把晉王探子、通明石和長興教三個案子別出心裁糅合在了一起,還他娘的合合理,有理有據。

簡單來說,在老趙春秋筆法下,事是這樣的:晉王周承翊素懷窺覬帝位之心,得知今有波斯貢通明石進大燕境,特派心腹許鶴鳴京勾結長興教余孽,以鄭越之死為契機,竊取寶,以為正統;不料白澤衛千戶陸九萬明察秋毫,偵知真相,及時遏制住了災禍。許鶴鳴眼見事敗,殺知慧滅口,以此撇清晉王與長興教的關系。

后面還做戲做全套地跟了許鶴鳴與長興教信徒的畫押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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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萬生生氣笑了,我謝謝您嘞,還給我邀了一功。他娘的那麼多疑點你不查,提前規劃好目標,從三個案子里挑挑揀揀,愣是用散碎的點組了一個完的圓,寫出份十分漂亮的文卷。

要不是這案子是陸九萬直接經手的,差點就信了,更別說其他人了。

好你個趙長蒙,您還記得當初是誰說“通明石一旦落心懷不軌之人的手里,大家一起玩完”麼?

陸九萬深吸口氣,正義的時間久了,都忘記白澤衛是靠炮制大案發家的了。晉王乃陛下心腹大患,只是皇帝困囿于誓言沒法除掉他,趙長蒙察言觀,為帝分憂,趁機拿出一份可以置晉王于死地的卷宗,簡直太符合笑面虎的作風了。

至于為何要把自己調走,當然是因為自個兒了解案,年輕人心沒那麼臟。

陸九萬額頭,總算是明白那句“欺君”是什麼意思了,栽贓陷害藩王,一旦事發,老趙有仨腦袋都不夠砍的。

這人怎麼回事,平時功利心重就罷了,皇室里的爭斗,是外人能手的麼?人家打生打死,最終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他趙長蒙可就是兔死狗烹里的那條狗,卸磨殺驢里的那頭驢,過河拆橋里的那座橋。都做到白澤衛指揮使了,還這麼積極干啥呀!人勤勤懇懇一輩子,所追求的不就是將來咸魚躺也能活得樂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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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萬怒不可遏,恨不得現在就沖去白澤衛砍了趙長蒙,免得出了事禍害整個署。好在理智尚存,吳良的超高武力威懾讓暫時打消了念頭。

親眼看著老掌柜一把火燒了撕碎后的卷宗抄件,離去,悶頭疾走了兩條街,才堪堪把那幾乎燒炸頭顱的火氣給了下去,能稍稍騰出心神思考現狀。現在必須搞清楚一個問題,案子這麼辦,是皇帝直接授意,還是老趙通過皇帝種種暗示,領略了神,抑或是老趙完完全全自作主張。

出發點不同有不同的應對。第一個不必說,以陛下“夠意思”的,一旦事發約莫不會讓白澤衛背鍋,能做的也就是查缺補,勉強對得起自己良心;第二個可能最大,風險大收益也大,不過得確定皇帝給沒給老趙不追究他的保證;第三個嘛,陸九萬覺得自己可以去出首趙長蒙,免得他牽累大家。

胡思想一通,白玉京的二進院也到了。飯菜的香味安了躁的心思,陸九萬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覺得待完晚飯,自個兒又是一條無所不能的好漢。

“我以為你直接去白澤衛了呢!”白玉京坐在涼棚石桌旁,語氣幽怨,“合著我就是個茶杯,口的時候倒上就喝,喝完了水便嫌礙事兒。”

陸九萬雙臂抱肩,失笑:“公爺,您講講道理,是您非要我查通明石的,不是我想查的。”

白玉京眨眨眼,給倒了杯茶,里吐出奇怪的象牙:“陸千戶您門路廣,總有本事達目的。不像我,紈绔廢,能依賴的只有姐姐你了。”

陸九萬覺得他語氣有點怪,但說的話還讓人熨帖,思來想去不知癥結出在哪里,直到看見墻角開的一叢小白花,驀地想起了曾經的程心念,才恍然大悟。哎呦喂,這小兄弟話里有話!

問題是,這也沒第三人,他跟誰散德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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