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晨熹微，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各飲食擺滿了街頭。

張大亨提著燈籠和羊皮包裹，哼哧哼哧先趕回家取東西，與兩人約好在一家客店頭。

白玉京是書生格，得兩眼昏花，實在走不路了，便隨手拽了塊玉佩，使喚一個小孩去護國公府讓謝揚送錢來，自己則撲進道旁食肆要吃的。

兩人要了三籠包子，兩碗餛飩，兩碟火燒，白玉京難得胃口大開，跟陸九萬一起將吃食用了個。

“會是他麼？”白玉京飯后歇了一陣，問，“咱們該不會白忙活吧？”

“不好說。白忙活倒不至于，即便不是他，至能剔除一個嫌疑人。”陸九萬吃掉最后一只包，安他，“幸運的話，沒準兒他知道其他線索呢？”

“啊？”白玉京臉難看，“不能確定是他麼？”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陸九萬笑道，“說書先生說的那些案子你聽聽就好，當不得真，衙門多得是破不了的疑案懸案。有眉目已經很好了。”

白玉京怏怏不樂低下頭去，托著腮看喝餛飩湯。

白公爺昨夜剛明了自己的心意，這會兒正是人眼里出西施的時候，他左看右看都覺得陸九萬好看，走路好看，訓人好看，連吃個飯都如此的不做作。他滋滋，越看越高興，方才那點沮喪早飛到了天外。

陸九萬實在頂不住對面灼燙的眼神，以為他心急找線索，只好三口兩口灌下了熱湯，漱口后起去結賬——白公爺荷包徹底空了。

白玉京看見掏錢，登時心花怒放，在心里記下：媳婦請的第一頓飯！

白玉京哼著小調跟著往客店走，一路上看了陸九萬無數眼，恨不得把眼睛放人家上，最后看得陸千戶實在不了，忍不住問：“您到底在看什麼？”

“媳婦兒你真好看！”白玉京腦子筋，一句心里話口而出。

兩人瞬間安靜了。

白玉京尷尬中帶著點躍躍試，先是雙手捂臉，看陸九萬沒揍他，不由張開了指，一雙眼睛灼灼著。

陸九萬審視地打量他，從他神來看，不像調戲，那這是……錯人了？

嘆了口氣，轉頭繼續往前走：“知道您好妹妹遍京師，您收斂點，等事了結，您就可以去找好妹妹了。”

“不是啊！”白玉京猝不及防慘遭嫌棄，他想過無數種被拒絕的理由，就是沒想到第一步八會毀在自個兒傳出去的謠言上，他當即急了，一路小跑追過去，“妹妹是妹妹，媳婦兒是媳婦兒，我從不跟們談說。”

“那你去秦樓楚館作甚？”陸九萬反問，“走腎不走心？”

白玉京讓這句不是黃腔的質問給定住了，整個人像遭了雷劈，許久才神恍惚地喃喃：“你可真直接。”

陸九萬撇撇，心說這公子哥兒一不談說，二不上床睡覺，是花錢跟人聊詩詞歌賦、人生哲理去的？

白玉京也不曉得畫風怎麼突變了這樣，他心急火燎追上去，比劃：“聞禧樓是樂坊，其他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去聽曲作詞的！”

“那福慶樓呢？”陸九萬皮笑不笑地看他，眸中帶著點冷意，“在人家花魁肚皮上畫花，嗯哼？”

“是舞姬啊！”白玉京雙手上舉，做了個扭腰作，“最近在研究敦煌舞，肚皮的那種，說畫上花好看！能吸引更多恩客為掏錢。”

“除此之外，沒做其他？”

“沒啊！”白玉京恨不得拉著沖到姑娘們面前自證清白，“白家祖訓，四十無后方準納妾。我又不能給們名分，招惹們作甚？”

“哦。”陸九萬納悶，“閑聊而已，你急什麼？”

急什麼，再不急媳婦兒都要沒了。

白玉京頂著一臉幽怨，著陸九萬提步走人的背影，心說我都說清楚了，你對“媳婦兒”這個稱呼咋沒反應呢？

良久，他狠狠抹了把臉，自我安沒事，追人哪有一蹴而就的，澄清了誤會，總歸是好的。

約定見面的客店在阜門附近，這邊店鋪、民居眾多，人口稠，堪稱魚龍混雜，張大亨約在此，顯然是為了好。

謝揚腳程快，縱使帶著一匣銀子，依然跟他們前后腳到。

趁著陸九萬訂好房間，檢查門窗的空，謝揚低了聲音跟白玉京匯報：“聰哥兒過了宮里的考試，等三皇子正式讀書，他就要進宮伴讀了。”

“啊？”白玉京一臉的匪夷所思，“怎麼過的？不是，就白文聰讀書那熊樣，能？”

謝揚無奈，不得不反駁：“公爺，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樣天生聰慧。聰哥兒已經不錯了。”

白玉京依然覺得有點不真實，他沉了會：“三皇子他母妃，圖什麼啊？不曉得護國公府麻煩一大堆？”

“小人斗膽猜測，會不會是陛下在通過三皇子，向咱家釋放善意，告訴您，事已經過去了？”謝揚小聲提醒，“不管怎麼說，聰哥兒進宮已定局，您是不是，得找個機會進宮謝恩？順帶看看陛下的態度。”

“嘶，確實得走這一遭。”白玉京有點發愁，“我這一堆事呢，你說文聰那麼積極作甚，裝得笨一點多好！”

看陸九萬離得遠了，他將謝揚拉到門邊，咳了聲，盡量一臉正經地吩咐：“那個，你去書鋪幫我買幾本書。”

謝揚目視他，靜候要求。

“要……”白玉京鬼鬼祟祟看了眼陸九萬，指著小小聲地代，“要寫的，主要是和別人的，話本。”

“啥？”謝揚整個人都是懵的，直不楞登瞪著主子，心說陸千戶真沒說錯，您腦子確實有病！

白玉京攆走了謝揚，沉思了一會兒，轉頭問陸九萬：“你覺得，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九萬方才約聽到了幾句，知道皇帝老兒要重新啟用護國公府，想了想，決定說幾句公道話：“雖然很摳門，不過還算是個賞罰分明的君主，就是偶爾比較念舊，對潛邸出來的人不太狠得下心來。”

比如上任白澤衛指揮使張遠琛，如果不是服毒快，沒準兒能等來特赦。

“是麼？”白玉京語氣帶著懷疑，思來想去，都瞧不出這里頭到底有什麼坑，最后只得煩躁地抓抓腦袋，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