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兒一過，陸九萬忽然意識到一個令人如鯁在的問題：“白玉京，你讓姑為了你跟別人的孩子，無知無覺忙活了那麼久？你良心不痛麼？”

“我……”

陸九萬沒心思聽他解釋，直接把人踹出了署。

站在白澤衛署大門外，白玉京依然有點懵。

不是，方才畫風不是這樣的啊，明明很的！

白玉京代陸九萬的視角，認認真真想了一遍，不得不承認，替別人的孩子奔波這事兒，確實令人生氣的。

他撓了撓頭，不敢再去霉頭，只得三步一回頭地爬上了馬車，疲力竭地吩咐：“回家。另外，讓棲花樓午飯送些去火的菜肴。”

白玉京仰面靠在車壁上，將最近的事捋了一遍，滿意地點頭，很好，比他想象中結局要好。

至此，他與陸九萬的往再無患了。

至于能不能白頭偕老，看天吧！

白玉京前所未有的輕松愜意，他舒展開雙臂，喟嘆：“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剛被主子訓斥完，并沒收所有石榴的謝揚板著臉趕車，聞言翻了個白眼。公爺這腦子里的病吧，的確應當好好治治。錦玉食，溫鄉里，說不是人過的日子，這像話麼？

謝揚不想跟萬惡的權貴階層共，委實不想理解他們無病，沒事發癲的行為。

白玉京不知心腹在腹誹，他懶洋洋躺下，枕著手臂梳理早上與陸九萬的談。

鎮國公主與白家的淵源打了原本的話題，或許陸九萬本就沒打算深，可這卻給白玉京打開了一道新的門：世間神異之不止竊天玉。

他一直疑區區一塊石頭，縱然是貢品，縱然十分稀罕，也不至于傾白家所有都賠不起，更沒道理白家因此而被抄家流放。

可若是通明石本就能預測未來呢？

想想白家靠著一塊竊天玉，完由商人到勛貴的轉變，實現了階層突破的傳說，白玉京忽然理解了樂益帝的憤怒：那丟的是石頭麼？不，那丟的分明是周家方向，是大燕未來！

本代君主用通明石可以看到繼任者是否合格，只要狠得下心，就來得及為江山社稷換一個儲君。

白玉京想起了荒院夜審時，任延熹的話：

“那晚我們四個都做了噩夢。我夢見欠賭場的債還不上，讓人給砍了手。那流得哇，特別真！馬順……夢見波斯貢不翼而飛。”

這樣看來，通明石應當是用夢境的形式，讓人窺到了未來。

這倒是跟竊天玉聯絡后人的方式有所不同，不知時間上有沒有限制。

白玉京比較來比較去，覺得各有優缺點。通明石窺到的可能是隨機片段，雖然沒頭沒尾容易產生誤會，卻不懼人為干涉，相對準確一些；而竊天玉雖然可以反復聯絡后人，卻了點臨其境的覺，且萬一后人有所瞞，他不太好識破。

馬車轆轆駛進安富坊，路面一下子平整了。白玉京調整下姿勢，心說蠢兒子不太實誠，不過幾次流下來，還是能察覺出他與樂益帝關系微妙，帶了明顯的齟齬。

不過也能理解，換誰家破人亡都來氣。

他更好奇的是，樂益帝打聽白家未卜先知是做什麼。

等等，這位新帝，該不會覺得白家監守自盜，了通明石自個兒用了吧？

白玉京豁地坐起來，早上那種似懂非懂的覺又來了。他起得有點猛，稍微有點頭暈，閉眼緩了一會兒，才接著往下捋。

說監守自盜不對，白家未卜先知的傳說，民間早已有之，傳了上百年，樂益帝不應當沒聽到過。可通明石進大燕境，滿打滿算才三四個月，怎麼算也算不到白家頭上。

那樂益帝為何關心這點？

總不至于是自己得了寶貝，才想起白家的神異之，想來個寶流吧？

不對不對，君王一言一行必有用意，絕對不會是閑聊。

白玉京心臟砰砰直跳，約覺得這背后的原因，對事走向有著決定的影響。

信息差的緣故，白玉京一時之間無法抓住事的核心。

思索間，護國公府到了，謝揚擺好馬凳扶他下車。

不同于往日的安靜肅穆，今日門前有點哄哄的，幾名護衛來回巡邏，下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瞧上去似乎發生了不得了的事。

“怎麼了這是？”白玉京疑地掃視眾人，皺眉，“你們在看什麼？”

老管事匆忙趕過來，呼喝著驅散了人群，小聲解釋：“坊里可能有盜賊。”

“啊？”白玉京出難以置信的神，“咱們安富坊，住戶除了勛貴就是部堂高，一家比一家防護嚴，瘋了吧，跑這里行竊？”

“嗨，誰知道呢！”老管事引著他往里走，嘆氣，“昨夜公爺出去后，如意瞧著有點冷，就抱著披風跑了出去，想去追您。誰想，還沒到大道就看見有人飛檐走壁，且神出鬼沒。如意說明明聽見背后有腳步聲，可是幾次回頭都沒看見人，這丫頭嚇得不行，瘋了似的跑回來，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大晚上的，你們讓一個人給我送服？”白玉京腳步一頓，有些不悅，“一個姑娘家，獨自走夜路，不危險麼？”

“就幾步路。”老管事連忙比劃，“您的馬車剛走沒多久，如意就追出去了。本來以為來得及，誰想出了這檔子事兒。嗨，現在府里得很，有說是遇到大盜了，還有說是見臟東西了，嚷嚷著要燒香求神。”

白玉京轉道去丫鬟院子里瞧了瞧，如意嚇得不輕，這會兒還躺在床上沒起來，一幫小丫鬟忙忙活活給接符水香灰，還有折了桃木枝輕輕打的，總之是白玉京不能茍同的活。

“公爺怎麼來了？”如意臉蒼白，強撐著爬起來。

白玉京將按回去，揮散了人群，自個兒拉了凳子坐下問：“在那兒遇到的？”

如意想了想，不確定地道：“好像是河清伯宅第附近。那邊小路多，線暗，婢子出去得急，沒提燈。”

“我聽他們說得玄乎，形呢？真會飛檐走壁？”

“不至于。”如意老老實實講述，“就是行蹤詭異了點，婢子明知后面有人，偏偏找不到人，至多只能看到影子。后來婢子實在害怕，便跑了回來。”

“他往哪兒去了？”

“往西。”如意肯定地道，“婢子最后一眼看見他進了一條東西向的胡同。”

往西。

白玉京皺了皺眉，河清伯宅第本就位于安富坊邊緣，再往西可就出本坊了。按理說越靠近皇城越尊貴，是以勛貴高的宅子多分布在安富坊和小時雍坊，往西的話，便是咸宜坊。那邊靠近阜門，商業發達，商人和農民匯聚，相對而言，了幾分清貴。

或許，是他想多了，對方單純為錢而來，不管勛貴高，還是富商農民，能到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