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有點不高興。
合著辛辛苦苦跟陶盛凌斗了那麼久的智,非但沒問出點實質的東西,反倒差點讓人利用了。
陶盛凌這個孫子,居然想通過向朝廷指出兵權旁落,勛貴不忠的事實,以此引朝廷磨刀霍霍向勛貴,進而反邊關。
,真!
“陶家先祖就是這麼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趙長蒙無所謂地吹了吹茶葉,笑道,“他若是老實代,我反倒不敢信。”
陸九萬叉著腰仰頭天,語氣不太好:“他們讀書人都這樣彎彎腸子麼?大家坦誠點不好麼?”
老趙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
陸九萬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怏怏不樂地換了話題:“對了,那日勛貴們大鬧文華殿,我去得晚了些,沒留意都有誰,您當時看到武康伯了麼?”
“誰?楊駿他爹楊丹?”趙長蒙想了想,搖頭,“人太多,進門吵架了,說話的沒他。是不是后頭沒吱聲,就不清楚了。怎麼想起問他了?”
“就是很奇怪啊!”陸九萬將陶盛凌、武康伯以及汝侯的“”說了下,末了總結,“您不覺得替汝侯擋人,有點,不太符合他平常懦弱怕事的作風麼?”
“就這?”趙長蒙差點笑噴了,“你這就不了解男人了,這不就是酒桌上和稀泥的言辭麼?擋人和擋酒,有區別麼?”
陸九萬懵了一瞬,想了又想,也覺得自個兒高估了這幫人。
“不過楊丹這個人吧,確實,不太好說。”趙長蒙沉著道,“他年輕那會兒,天天想著做個行俠仗義,高來高去的江湖客,為此還跑去武當山、室山待過,也不知學到了啥,反正比旁人跳得高是真的。”
“跳得高是什麼意思?”
老趙自個兒弓馬騎稀松平常,甚至是整個白澤衛武墊底的存在,不過他眼力尚在:“你平常翻墻,徒手翻,能翻多高的?”
陸九萬總覺得他在影什麼,老老實實地答:“沒有抓頭的話,大概一丈多。”
趙長蒙笑:“那還不夠他縱一躍的。”
“什麼?”
“他助跑幾步,能平地跳兩三丈高。”趙長蒙神神地道,“他平常不展示,我無意中見過。”
陸九萬驚呆了,失聲問:“那是人麼?!兩三丈,我從上往下跳,都要做點準備。”
“要不我就說他跳得高了。”趙長蒙笑道,“別說你,老吳都做不到!”
這個反差實在太大,一直以為武康伯家沒啥出息的陸九萬委實接不能,直著眼喃喃:“他有這手功夫,為何還,聲名不顯?”
“人家可能就不樂意炫耀呢?”趙長蒙給自己添了盞茶,解釋,“他時就是個沉靜子,同齡人帶著玩的時候,很出風頭,辦事卻很周到。就說玩個投壺,一幫人你爭我奪,偏他能發現那投壺不對勁,默不作聲找人換個新的。”
陸九萬恍然:“怪不得說他與人為善。”
趙長蒙點頭:“是。哦,他除了輕功,還有項拿得出手的絕活,不過在我看來不到家,比不得鄭越鄭公公。”
“誰?”陸九萬一怔,怎麼還有鄭越的事兒?
“口技。”老趙談興大發,捧著茶盞道,“這玩意到底上不得臺面,武康伯僅會點皮,能把聲音變得或沙啞,或醇厚,或清亮,總都還是男人音。我若不是見過他裝病,也注意不到這點。鄭公公就不同了,他年輕那會,沒給陛下表演了學鄉談和百鳥鳴。陛下那會兒被莊太妃母子制,終日郁郁寡歡,鄭公公有心逗他開心,特意跟雜耍藝人學的。”
所謂學鄉談,就是模仿各地方言,以此娛樂看客。
陸九萬心思一,抓住了一點線頭,連忙問:“鄭公公是不是能模仿另一人說話?不是像誰,就,自己跟自己對話,換著音。”
“這是門啊!”趙長蒙興致極高,“他的絕活《百鳥朝》,那才彩呢!各種鳥聲,嘰嘰喳喳的,養鳥的行家一聽就知道都有哪些鳥。”
陸九萬眸變幻,突然把卷宗往趙長蒙懷里一塞,匆匆道:“的您自個兒看吧,我有點事兒要辦!”
提步走,趙長蒙忽地住了,低頭思索了會兒,笑容一不剩地斂了個干凈,語氣甚至有點沉重:“我之前讓吳良去追蹤圣母一行人,今早他讓人來報,他們曾在保定落腳。”
保定,乃京城對外通的重要城鎮。
陸九萬豁然轉頭,聲音干:“在保底什麼地方?”
趙長蒙神復雜,緩緩地道:“晉會館。”
陸九萬攸然瞳孔擴大,死死攥了雙拳。最壞的猜測即將為現實,長興教的總壇十有八九在晉地,且跟晉王曖昧不清。而鐘春雪,正在帶人往晉地趕。
千戶穩了穩心神,低聲問:“蕭太妃在其中麼?”
趙長蒙微微頷首:“吳良問了會館里的人,有人說,他們再次啟程時,多了一輛馬車。”
陸九萬眸微,連忙低下頭,遮掩掉自己的狼狽態。緩了緩,盡量挑最短的語句告辭:“知道了。”
千戶近乎惶急地疾步走出了小院,從趙長蒙的視角看,似乎抬起胳膊了把臉,而后越走越遠,越行越快,漸漸沒了蹤影。
趙長蒙幽幽嘆了口氣,獨自坐了下來,捧著茶盞回憶過往。
陸九萬有個評價沒給錯,他的確是個假詩人。
趙長蒙家是軍籍,有世襲的武職,家中又只他一子,是以難免不太上進。他父親常年待在軍營,母親子弱管不了他,他長到十歲,便在同族子弟的慫恿下,徹底放飛了自我,整月整月不進學堂,跟著紈绔們到鬼混。
父親不會教育孩子,回來聽了母親的哭訴,只會揍他,反而是二叔二嬸對他格外好,每到這時候就趕過來護著他,還把他接回去哄勸。
年不知事的他,真的覺得二叔二嬸是好人。
直到十二歲那年,父親戰死,噩耗傳來,母親當場暈了過去,他被二叔接回家照顧,二嬸則留下來照料母親。
他傻,他以為二嬸真是“照料”。
那天,他起了床,不見二叔二嬸,于是自己跑回家看母親,半路還買了把花,是母親最喜歡的花,父親經常給買。
年趙長蒙覺得,自己是男子漢了,該學著照顧母親了。
可是那天的晨帶著,他隔著門,看見二叔二嬸合伙勒死了母親,并將人懸掛起來,偽裝自殺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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