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而來的白澤衛,打破了武康伯府的平靜,眷與下人一團,只老管事楊本尚算鎮定,勉強打起神與一眾兵周旋。
干啼哭中,一名灰婦人斜刺里奔出,“噗通”跪在了陸九萬面前,口齒清晰地告狀:“求千戶為我家娘子主持公道!”
“哦?”陸九萬垂眸著,淡淡問,“你家娘子是誰?”
老管事本想阻止,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嘆息著搖了搖頭。
“我家娘子乃金陵軍戶蘇家,閨名皎然,于先帝年間嫁與武康伯楊丹為妻。六年前,我家娘子無故亡,婢子懷疑是武康伯殺妻!”
這聲申訴如石破天驚,震得陸九萬蒙了一瞬,下意識問:“為何那麼說?”想了想,自言自語,“金陵軍戶蘇家,怎麼有點耳?”
灰婦人登時來了神:“回千戶的話,晉王生母,也就是如今的莊太妃,正是我家娘子的長姐。”
陸九萬微怔,掰著手指算了下,也就是說,武康伯與先帝是連襟?這個年紀和輩分,多有點混。
唯恐婦人吐出什麼傷及皇室面的事,連忙阻止了,吩咐人帶回署。
大約是看好說話,灰婦人大著膽子請求回房一趟,取些東西。
武康伯府外,青黑裋褐的貨郎挑著擔子慢悠悠路過門口,似乎對災禍到好奇,不由停下瞧了會兒。
一群白澤衛進進出出搬運東西,押送人群,忙得腳不沾地,隨手攆了下看客,便隨他們去了。
貨郎了斗笠,在看到灰婦人抱著東西出來時,瞳孔攸然擴大,一雙保養甚好的手,握了扁擔。
白澤衛署,灰婦人似乎等這一天等了許多,一俟陸九萬提審,立即迫不及待地跪地代:“蘇家在金陵原本籍籍無名,直到宮里的娘娘得了寵幸,才算是水漲船高,有了些許地位。也因此,我家娘子才得了武康伯府這門好親事。”
這是段足以引起朝廷的過去。
最初幾年,蘇皎然與武康伯尚算夫妻和睦,伯府看在莊妃面子上,對蘇家人十分客氣,這極大地安了蘇二娘子背井離鄉的恐慌。
然而,三年過去,蘇皎然無孕,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令臉面無。忍無可忍之下,為武康伯張羅著納了兩名妾室,想知道是夫妻倆誰的原因。
次年,楊駿出生。
蘇皎然絕之下失聲痛哭,頭一次鼓起勇氣進宮求見長姐。與莊妃相差許多歲,京城與金陵離得又遠,是以其實對這位長姐并沒有多印象。
不過,畢竟是娘家人,在崩潰無助下,第一個想要求助的依然是這位姐姐。
莊妃接見了,一如傳說中人的子輕聲細語安,并賜下了許多補品,還指了個太醫為診脈。
太醫說是年貪涼,傷到了基,怕是這輩子都無法孕育子嗣。
蘇皎然是在莊妃一迭聲的哄勸里,哭著回去的。
蘇皎然死了心,覺十分對不住丈夫。沒想到楊丹卻非常溫地告訴沒關系,他們可以挑個孝順爭氣的庶子養在膝下。
蘇皎然不想養別人的孩子,楊丹似乎很無奈,又建議求神拜佛,說沒準兒緣分到了,孩子就來了。
蘇皎然信了,開始認認真真研究京師哪寺廟求子靈,一次次將嫁妝往寺廟里填:若沒有子嗣,那這份嫁妝也留著無用了。
“我家娘子那麼虔誠,天天抄經抄得手腕都腫了,小人勸一切隨緣就好,可娘子不聽。伯爺說是不在意,卻有事沒事就嘆氣,還拉著娘子看別人家的孩子。”灰婦人憤憤不平,“那幾年,娘子跟魔怔了似的,一門心思求子!”
陸九萬聽得拳頭了。武康伯一面說著不在意,一面又當著妻子的面嘆息,這不就是虛偽麼?一個男人,將所有非難都推到了妻子上,由著妻子在苦難漩渦里越陷越深,自己卻站在岸邊冷眼旁觀,甚至還裝模作樣拉了一把,實際卻讓淪陷得更深。
“那幾年,蘇家不知遭了什麼災,接二連三死人,到了嘉善初年,蘇家除了娘子姐妹倆,已經,已經沒人了——”灰婦人乃蘇皎然的陪嫁侍,的父母亦在災禍中過世,想起舊事,失聲痛哭,“娘子是,日也哭夜也哭,整個人都垮了!”
蘇皎然一度想遁空門,了此殘生。
然而,老天從來不眷顧倒霉之人,嘉善二年,迎來了致命一擊。
“婢子的男人在馬市買到了一枚金鐲子,那是蘇家的東西,家老爺和太太過世后,大部分由娘子打理,按理說這枚鐲子應當在武康伯府的庫房才對。”
馬市,是大燕與草原易的地方,一般是大燕百姓用鹽、茶換草原的馬匹。
陸九萬怔了下,猜測:“有人了東西去馬市上易?”
“不是。”灰婦人神悲憤,“那是一個草原人賣的!是草原人賣給咱大燕人的!”
陸九萬倏地意識到問題所在。若是竊,那麼應當是就地銷贓,即便去了邊關,也該是燕人將此賣給草原才對。可事實上卻反了過來,這意味著鐲子的經歷,比他們所看到的要富。
“娘子檢查了庫房,發現府里很多財都不見了。而那枚鐲子,是捐給凈慈寺的!”灰婦人哭道,“其實凈慈寺要做什麼,跟我家娘子本無關系,只要報個,讓府去查就可以。最摧毀的,是另一件事。”
蘇皎然整頓伯府時,發現了一件顛覆認知的事。
“娘子,長期以來服用的補藥,其實是,避子湯——”
灰婦人哭得稀里嘩啦,膝行上前,將一直抱在懷中的匣子舉過頭頂,“娘子找了大夫,檢查了藥渣和藥方,確定那不是一樣的。每次娘子的藥都是婢子親自去抓,可是送到娘子口中的,卻被人加了東西,變了避子湯!”
陸九萬難以置信:“這麼多年了,你家娘子,一直都沒發現麼?”
灰婦人眼中出恨意:“因為這補藥,往往是伯爺親手接過去,端給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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