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還是跟著去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實在不行，就吃幾只螞蟻。

那東西很可怕嗎？大不了蘸了醬油再吃。

可是李璟萬萬沒想到，這頓飯會如此煎熬。

醉仙樓位置最好的包間里，李璟自己剝開石榴吃石榴籽，李策也吃石榴籽，葉剝的。

李璟一顆顆吃，卻瞥見葉練地把石榴籽全剝到瓷碗里，讓李策用調羹舀著吃。李璟拿著調羹要蹭幾口，李策捧著小碗躲開，仿佛捧的是能飛升仙的靈丹妙藥。

李璟索丟掉石榴去吃茶，茶水太燙，只能等它慢慢變涼。轉頭卻見葉正手拿扇，一點點扇涼李策的茶水。那表虔誠認真，仿佛溫度略熱一點，就會把李策當場燙死。

李璟吹胡子瞪眼喊胡姬來跳舞，胡姬的腰果然夠細夠，腰上掛著的垂珠纓絡甩起來，迷花了李璟的眼。

哪知道才跳了半支舞，葉便掌對胡姬道“來來來，坐在這位公子大上。”

“這位公子”，當然是指李策。

李璟“呼”地站起，大喊道“不行！坐我這里！”

我也有，我的不比他短。

真是夠了！

難不這個病懨懨的活死人一日之間變天王老子了嗎？

胡姬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該繼續跳舞，還是該一屁坐在誰上。

李策也沒有，他乖巧地吃著石榴，抬頭看葉和李璟吵架。

不知道是不是李璟眼花，竟覺得李策的表充滿寵溺的孩子氣。

葉的眼睛瞪得比李璟的還大。

“王爺來蹭飯蹭酒，還蹭屁嗎？”

蹭屁……

李璟的臉瞬間通紅。這是什麼話？這像是大家閨秀能說出的話嗎？

果然李策也聽不下去，他咳嗽著，臉頰憋得通紅起

打圓場“如果胡姬愿意，就坐在老五上吧。我……咳咳，恐怕筋骨弱，不了這個艷福。”

葉這才作罷。

的確，萬一把思思骨折了可不太好。

胡姬也便搖著腰肢，牽著李璟的手去一旁跪坐。李璟稍稍消氣，又點了好幾樣酒。

酒菜已經布好，葉托著下看李策吃菜，時不時問一句“好吃嗎？”

“咸甜怎樣？”

“這個燉蛋也要吃哦，我小時候病了就吃這個。”

“好吃。”李策答。

“很可口。”李策點頭。

“多吃些。”葉道，“要把小時候沒吃過的好吃的，全都吃一遍啊！對了，還要把我小時候吃過的好吃的，也都吃一遍。就是東市那個很好吃的餛飩店搬走了，等我找到他搬到了哪里，就帶你去吃。如果他不開店了，就請他到家里做給你吃。”

“好。”

在葉的絮絮叨叨中，李策答得很簡潔。他低著頭，看起來像是自顧自在食。只是桌角晃的酒水里，映照出他的神。

這無微不至的關懷，只有母親給過一點點。

而如今他已經年及弱冠，卻出現一個人，把他看作孩子般心疼。

李策覺自己缺掉一塊的心，在這個午后被補得嚴嚴實實。

用過午飯，他們三人并排走在坊街里，李璟神氣十足，葉走路帶風，李策走得慢一些，卻自有一種風度凜然。

隨行的小廝提醒李璟，他不能再逛，得去監工修建玉瓊樓了。

李璟便又拉下臉。

自從李策被調去京兆府辦案，李璟就不得不親自監修。

他看不懂圖紙，也不屑于多管，但就算讓他什麼都不干，站在飛瓦丟磚的工地旁，都是一件苦差事。

“小九，”李璟停步轉頭問，“你那個案子，查得怎麼樣了？趕回來干活兒啊！”

葉馬上替李策打抱不平。

“還不是你燒的樓，害思思這麼辛苦。”

李璟也知道自己不占理，聞言委屈道“我哪里知道燒個簾子就能把樓也燒了呢？都怪小九住我那里，搞得我流年不順如此倒霉。”

他們兩個又要爭論起來，李策卻忽然想起了別的事。

“老五，”他的聲音一瞬間審慎，“那日你只是燒了個簾子？”

李璟點頭如啄米。

但布簾連著房梁，燒起來也不意外。

李策的角浮起一笑容，問道“我記得你說，是老六推薦的玉瓊樓，也是他最后出來的。”

李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是因為他，才這麼倒霉的。”

但李策覺得這跟是否倒霉沒什麼關系。

他早就知道他們故意燒了樓，故意出尸骨，甚至很可能是他們故意讓葉聯想到葉羲，跑到京兆府去探查尸。

所以史中丞百里曦才能在朝堂上短短幾句，就讓皇帝決定由李策戴罪立功，協助京兆府破案。

當初在皇陵陪伴李策的人，很多都已經離開，散京都做事。

知道他曾經派侍找過司馬承恩的人，肯定很多。

李策被到為他們的匕首，被他們利用。他知道他們的目的，只是還不能確定那人是誰。

是六皇子嗎？

還是別的，不痕跡就能顛倒乾坤的人。

“這案子到底好不好查啊？”李璟抱怨著，拽住李策腰間的魚符，仔細問。

李策卻對葉笑笑，白皙的臉上出深深的酒窩“好查。”

人人都說京兆府府尹劉硯是個悶葫蘆，但其實他審案時，說話很多。

為了查明十二年前的真相，劉硯詢問了幾十人。這些人里有當初的朝，還有陳王府的舊臣。

到最后，劉研總算弄清楚當初發生了什麼。

那時陳王李乾在封地勝州就藩，鄰勝州北部的突厥倉胡部單于忽然降而復叛。皇帝派李乾前去鎮，而李乾得勝后，卻遲遲不肯歸還兵符。

李乾上了十幾道奏折，說邊關守衛松懈，他愿意帶兵駐守。

但皇帝豈肯讓已經封王的兄弟長久帶兵？

京都的旨意八百里加急往勝州去，與此同時，皇帝命大皇子李瓏親自到陳王，催回兵符。

這對皇帝而言，已經是忍到極限的事。

他不忍兄弟鬩墻，骨親族自相殘殺，耗國本、影響朝政。

但李瓏還未，勝州的兵馬便叛變了。

陳王李乾親自帶兵，沿黃河南下，誓要皇帝退位，奪取皇位。

消息傳到朝廷，京都大。

這才有了后面的事。

大皇子李瓏帶兵鎮，陳王投降，被賜毒酒自盡。

“所以安國公府，”劉硯詢問知人道，“沒有管嗎？”

畢竟安國公府是陳王妃的母族。

而朝中安國公的舊部，多如牛。

……

月落說半個小時后，還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