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說為月票60章的加更，謝各位。

院子里原本有許多看熱鬧的人，被塌落的丹爐嚇走一半，剩下的又被李策這句話嚇走。

快走啦，人家花前月下，怎麼能看呢？聽就可以了。

院只留下有些憨地笑著的葉。

“沒有啦，我自己鬧著玩的。”

葉解釋著，唯恐李策會因為這件事擔憂難過。已經聽出李策語氣里的不對，像初秋的溪水，涼涼的。

但葉的解釋顯然沒什麼用。

穎悟絕倫的人，幾句謊話是騙不了的。

李策抬起頭，往日深邃的眼睛通紅一片，像夕染紅的晚霞撞進去，在眼角散開。

“硫磺，”他看著葉清亮的眼眸，沉聲道，“末遇明火燃，味臭，有毒；硝石，朝廷用來做黑火藥，違品。你是有多大的膽子，才敢在這里煉丹？萬一——”

萬一炸的不是丹爐，是整個國公府呢？

李策忍著心中洶涌的緒，對葉聲俱厲。

煉什麼藥？

他寧肯死了，也不要看這個樣子。

“不會的，”葉還在辯解，“硫磺和硝石的用量都不大，最多也就是炸掉丹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抬起手臂轉了個圈，像往常那般嗔可。

李策靜靜地看著葉，咬的牙齒讓下頜骨有些酸麻，心里的氣漸漸煙消云散。

“不準再這麼做。”他無奈地嘆息道，“爐子也拆了。”

葉不愿地嘟，但李策生氣的樣子有點可怕。

“好啦！”跺腳道，“來人！拆爐子！”

國公府再次忙起來，葉夫人一顆心總算放下。

輕搖折扇，對葉道“了，還是楚王能治。”說完又輕輕嘆息，“你說楚王這子，怎麼就不見好呢？”

雖然葉不見得要嫁給李策，但葉夫人也希李策能康健。

那孩子招人喜歡。

“您就放心吧，”葉為母親肩膀，“天下的名醫那麼多，道士也多，如果丹藥真的管用，楚王肯定會去尋找。”

“也是，”葉夫人輕抿茶水，點頭道，“東邊驪山不就有個道觀嘛，聽說里面的王真人懂得煉氣化神，通，知生死。楚王若得閑，倒可以去求一求丹藥。”

葉夫人只是隨口說說，但這件事被葉記在心里，當天晚上，便告訴葉。

“當真？”

葉正在沐浴，聞言從水桶里站起，被娘勒令坐回去。

地面上遍布水漬，葉站在屏風外，點頭道“你告訴楚王就好了，你一個姑娘家，可別自己去。”

“放心吧。”

葉嘿嘿笑了笑，鉆進水中，長長的秀發在水中散開。

驪山又不遠，快去快回，出不了子。

張黎是李瓏的護衛。

大約從李瓏十七歲起，張黎便跟著李瓏做事了。

他沒讀過書，只認識幾十個字，好在不挑活兒，力氣大，殺人不眨眼，故而深得李瓏重。

說是重，其實也沒有給他一半職。

李瓏總怕張黎有了職位后會被朝廷調走。

張黎是知曉的人，對于這樣的人，要留在視線以。

既然不給做，給錢總吧？但李瓏給他的銀子也不多，所以張黎便總趁著做事，得些好。

司馬承恩的田產房屋，便是張黎撈的好。

他哪能想到，這些好會給他帶來殺之禍。

張黎從李瓏府上離開，先回一趟家。

他下常服，換上一件不起眼的黑底長袍；丟下惹眼的大刀，藏兩把匕首在袖；取幾張銀票，便輕裝出門。

不能待在京都了。

張黎今日聽到李瓏和劉硯以及王府詹事說話，聽那意思，是要殺人滅口。

剛剛走出坊街，便見京兆府的人沖進來。張黎翻墻進一個院落，避開衙役，躲在墻沉思良久。

還是要躲到外面去。

什麼地方能夠容他躲藏呢？

張黎轉過頭，看向不遠的驪山。

京兆府府尹的位置不好坐。

下轄的郡縣太多，京都又到都是皇親國戚，哪個都不好惹。

但劉硯有自己的世之道。

他是悶葫蘆，不拉幫結派，也不結逢迎，專心審自己的案子，立志不出冤假錯案，不讓百姓心寒。

司馬承恩的案子也不例外。

即便你是十幾年前死的，即便你跟謀逆有關，只要

死在我的地界，我就給你查清楚。

但部下跑一趟，沒有抓到張黎。

這個私自置司馬承恩田產的人，竟然先一步逃跑了。

劉硯干脆把張黎的家人親眷全都緝拿到案。

京都的百姓看著被綁在一起，一連串進京兆府的疑犯，個個瞠目結舌。

“你們大人怎麼抓人跟串螞蚱一樣？行不行啊？”

劉硯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判，能問出線索最重要。

果然，張黎的一個親戚擔心到牽連，給劉硯，說家里有位長輩，在驪山出家。

驪山……

劉硯神沉沉，那倒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劉硯封驪山搜捕張黎。

在此之前，肅王府的人馬已進驪山。

山頂的青云觀被圍起來，道士們看著沖進來的衙役，不明白出了什麼事。

劉硯請道長放心，詢問這里是否有一個名張安的道士。

那是張黎的親戚。

“張道長進山采藥了。”道士們答。

“那你們的觀主王真人呢？”劉硯又問。

“一同采藥去了。”

驪山數百丈高，山勢逶迤，樹木蔥蘢，想在這里尋找一個采藥的人，何其艱難。

道士們也覺得不容易。

“大人們來之前，有位施主也找王真人，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什麼施主？”劉硯擔心泄。

道長手掐子午訣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只知道施主是京都人士。”

葉失蹤了。

傍晚時分，葉在趙王府外求見李策，驚李策，也驚了李璟。

李璟主要是喜歡看人，而葉長得不錯。

“你不要急，”他趁王妃不在，親自給葉遞上茶水，“慢慢說。”

葉眼含熱淚道“小妹去驪山了。”

“也去驪山了？”李璟驚訝道，“不會是跟劉硯一起去的吧？小九你完了，母獅子看上悶葫蘆了。”

李策沒有理會李璟，他的臉一瞬間沉。

“葉去驪山？什麼時候的事？”

“一早就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瞞著母親差人去找，說驪山封山，妹妹的馬車停在山腳下，卻

沒有人。”

李策站起。

“都怪我，”葉急得坐下又起，“是我跟說驪山王真人會煉丹藥，才跑去道觀的。”

李策明白了。

又是為了給他找藥。

這個傻姑娘。這次運氣不好，說不定已經遇險。

“你不要慌，”雖然勸葉不要慌，李策的肩膀卻撞到柱子，“城門快關了，我會快些出去，到驪山找一找。”

“聽說那里有猛。”葉咬著。

“別怕，”李璟安道，“你妹妹比猛厲害多了。”

雖然在開玩笑，但是葉走后，李璟也擔心起來。

“劉硯去驪山，是查案的吧？你真的要去？你要是被牽連了，可別藏在趙王府。”

“去，”李策取下弓箭，“我去把找回來。”

“如果招惹到某些人，代價就大了。”

李策邁出門欄道“不惜一切代價。”

他說完又轉過，對李璟道“給我兩輛馬車，三十個護衛，兩百支火把，護衛要人人有馬，個個壯。火把先不要點燃，裹上油布放在馬車里。把你的馬給我，你的車夫也給我，要快，我在外面等你安排。”

他說完向外走去，留下李璟怔在原地。

“所以——”李璟深吸一口氣問，“你不惜一切代價找葉。那個代價，是我吧？”

我的車，我的馬，我的人。

城門關閉前，李策帶人向驪山奔去。

他心中充滿了懊悔。

那種心上人因為自己陷危險的懊悔。

火把熊熊，馬蹄踏破黑暗，駿馬飛馳間，李策仿佛看到葉的影。

紅絢爛，眼神如星辰般清澈閃爍。

不能再這樣了。

他曾經用自己的病弱，博取皇帝的同、換來憐惜。他用習慣了，也這麼在葉面前示弱，換來那些溫暖和炙熱。

但如今李策驀然發現，這樣的自己有多麼可惡。

因為如果那個人真正關心自己，是會為了他的殫竭慮、只涉險的。

葉……

李策端坐馬背，看著月中，驪山的暗影。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想，把一個人擁懷里，死也不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