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

葉的淚水瞬間涌出眼眶，帶著哭腔道“哪個王八蛋我？我是武侯長……”

的聲音有氣無力，但夜寂靜，對面的人聽到了。

“完了!”

那人低喊一聲，反而沒有過來查看傷，而是向相反方向跑去。

葉狼狽地蹲坐在地上，拔出箭矢。

好在箭得并不深，箭頭沒有倒刺，只是迅速涌出的，帶走了的力氣。

“疼……”

葉低聲，想站起來。

不能倒在這里，是大唐長安的武侯長，三更半夜闖趙王府，一萬張也說不清了。

說不定明天就要被革去職，發配嶺南。

不行，得出去，翻墻逃出去。

葉站起，扶著墻努力了好幾次，但是平時很容易攀爬的院墻，此時像是陡然聳立的懸崖峭壁。

慌中，聽到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那人像是劈開夜的一道閃電。

他穿著就寢的白中，服單薄，奔跑時像兜了一團凜冽的風。

他蹚過花叢躍過山石跳過矮小的灌木，磕磕絆絆，甚至沒有走青石板鋪好的路，就那麼沖到葉面前。

李策。

月如水，他涼得像一團冰。

他怔怔地站在葉面前，確認眼前是，確認還活著，然后走上前，看到流的肩膀。

“葉，葉……”他慌得只顧喊的名字，手指抬起放下，忘記該怎麼辦。

“有金瘡藥嗎？”葉問他。

“有。”李策轉要去拿，卻又忽然轉回來，一把將抱起。

“你干什麼？”葉在他懷里掙扎，李策已經快步向前走去。

“別說話。”他低聲道，“別讓趙王府的護衛聽見。”

原來剛才傷到的，不是趙王府的護衛嗎？

李策一路臉青白，好在穿過花園沒多遠，就是他的小院。兩個護衛一個在前面開道，一個在葉后不停道歉。

“對不起武侯長，卑職不知道是您。”

“對不起殿下，請殿下責罰。”

李策抿一言不發，直到走進燈火通明的寢殿，把葉放在床上，才沉聲道“關門！”

那護衛連忙噤聲，關得太快把自己關進了屋里，又開門出去，戰戰兢兢地守在外面。

葉坐在床上，看李策

忙。

他像是昏了頭。

打開好幾個屜，終于找到金瘡藥。取出金瘡藥走幾步，又想起熱水。端著熱水過來，被地上的團絆到，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而當李策帶著全部的東西過來，為葉清理創口時，葉看到了他上的。

一部分是葉流的，一部分是李策自己的。

他的胳膊、袖口和衫下擺被什麼東西劃破，一道道長長的傷痕，跡刺目。

“你這是怎麼了？”葉問他。

“沒事，到月月紅了。”

李策的臉依舊蒼白，說話間沒有什麼關切的表。

他只是很認真地去葉傷口周圍的漬，把創口清理干凈，倒上一瓶金瘡藥，用布團按住。

“還好，”他念叨著，“燕云這一箭只是試探。”

葉沒有聽李策說什麼，想起來，李策跑去找時，沒有走正經的園路。

花園里有濃的月月紅，他是從花叢里蹚過去的。

月月紅的利刺劃破了他的服，在他上留下一道道痕。

該有多疼啊。

他是關心自己的吧，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

葉鼻頭一酸，拿起金瘡藥，要為李策涂抹。

“不用。”李策的避開一步，若不是手還按著葉的傷口，恐怕會避得更遠。

“不用就不用！”葉猛然推開李策，胡包扎好傷口，向外走去。

“你等等！”李策站在原地，阻止道，“以后不要翻墻來趙王府。”

如今他的房舍四周，都是自己的護衛在守護。人手不多，卻各個良。

他要除掉軍統領閻季德，這個敵人不容小覷，必須多加小心。

“我不是來找你的！”葉咬，一字一句道，“你不要自作多，我來找王遷山。”

“你找他作什麼？”李策的神有一瞬間的張。

“不用你管!”葉惡狠狠地說話，踢開門。

在這個屋子里，他們曾經一起用飯，一起曬太，就連衫過，都像是流著莫名的溫。

可此時此刻只要多待一會兒，葉就想暴打李策一頓。

這個豬油蒙了心的人，為什麼他一面關心，一面又像瞞著什麼要的事。

葉眼含熱淚向前走，李策手去抓的披帛，卻發現的胳膊上空空，披帛早不知丟到哪里了。

“葉。”李策跟出去，眼神中有濃濃的不舍和心痛。

葉背對李策站住，希他能真心誠意跟自己談一談。

談談為何突然變卦，談談他遇到了什麼難。

的后是一片難捱的沉默，終于，李策開口道“我讓青峰送你從正門出去。”

打發了白羨魚，葉獨自回家。

青峰不遠不近地跟著，唯恐會出什麼事。

但葉已經不太難過了。

罷了，他去做他的事，自己堂堂一個武侯長，難道還守著李策，等他回心轉意嗎？

家不管了？不當了？兄弟們不招呼了？

飯不吃了？酒不喝了？不看舞姬跳舞了？

“去你的吧！”葉夾馬腹，覺得有些麻木，傷口也不那麼疼。

或許因為，疼的是心吧。

沒想到這麼晚了，安國公府男老，還在門口等著接。

“恭迎小姐歸家。”

這是葉第一天上任，就帶領武侯們得到了圣上的賞賜。

仆人護衛們又是鼓掌又是要燃放炮仗，被葉制止。

“你們知道什麼‘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而弗居’嗎？”刻意站在駿馬旁邊，擋住自己的傷口。

“不知道。”仆從們面面相覷。

他們的小姐一向只舞刀弄棒，什麼時候文縐縐起來。

“要低調！”葉道，“這麼晚了，你們不睡，別人也不睡嗎？快都回去！”說著找到人群里的丫頭水雯“明兒一早，給大家派賞銀。每人一貫錢！”

眾人歡天喜地地謝，才漸漸散了。

人群一走，葉就抓住了水雯的胳膊。

“快扶住我，”倒吸一口冷氣，“我傷了。”

原以為能瞞過去，但葉走進閨房，發現姐姐葉坐在窗前。

點著一盞燈，正仔細地翻賬冊。右邊放一把算盤，手指撥得

很慢。

葉快步走到床邊躺下，蓋上被子，才幽幽道“姐姐在等我嗎？”

“嗯，”葉沒有抬頭，蹙眉道，“母親剛剛也在，我讓先回去睡了。你看你才休息兩天，各掌柜們就送來不要核對的賬目。我想幫忙算算，也能讓你些辛苦。”

自從葉長庚離開京城，安國公府各的生意賬目，都是葉在管。

需要核對賬目有無錯，也要穩住人心，要忙的事有很多。好在到目前為止，尚無錯。

葉算完一頁，做了個標記，把賬冊合上，才起同妹妹說話。

“太晚了，你早點睡。明天白天我多算出一些。”

“讓姐姐辛苦了。”葉小聲道。

葉輕輕把葉的被子掖好四角，聲道“我還在家里白吃飯呢，怎麼能什麼都不做呢？家里的賬目啊，銀錢啊，我可管不了，就是做點小事。你的冬我已經做好了，為了方便你騎馬，做了眼下時興的帶裈。”

“姐姐……”葉忽然聲地呼喚，已經走到門口的葉回過頭。

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甕聲甕氣道“我跟李策，好不了了。”

葉又走回來，了葉的額頭，拭去葉的淚水。

“他配不上我妹妹。”

“那你要給我找個好的。”葉哽咽著撒。

“好。”葉俯下子，輕輕地抱了抱妹妹。

第二天，雖然傷口疼著，葉還是到武侯鋪去了一趟。

京兆府的差等在那里，請葉去見劉硯。

劉硯從一堆公文書海里抬起頭，對葉出又贊賞又擔憂的表。

“今日有兩件事，”他緩緩道，“一是宰相府的大公子婚，街上會比較喧鬧。”

葉覺得自己的肩頭又疼了。

昨日還對嚴從錚說，要打劫新娘呢。

“第二件呢？”葉問。

“左威衛里丟了田迎雨的小軍士，”劉硯道，“軍派來協查文書，讓武侯配合尋找。葉武侯長，這是軍對武侯們的信任，可一定要做到啊。”

劉硯說著遞過來那軍的家宅地址。

他想囑咐葉一切小心，卻又說不出口。

總覺這事兒很大，事關朝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