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今日穿著武侯制服。

青藍的圓領袍，大小妥帖裹著肩膀，腰間系一條革帶，勒得有點，襯出細的腰肢，更顯姿拔。

上沒有披棉服大氅，羊皮短靴踢開地面的煙塵，遠遠便跪地請旨。

“微臣求見圣上，請見楚王殿下。”

皇帝把手中祭拜天神時拿著的玉放下，頷首道“準。”

這個字剛剛說出口，葉已經飛奔著靠近，扶住了咳嗽不止的楚王李策。

單膝跪地，一只手臂輕拍李策的后背，一只手拿著帕，送到李策邊。

李策接過帕，拭角的跡，抬頭看向葉，含笑道“。”

這個笑容勉強得很，像在竭力忍耐疼痛，不忍葉擔憂。

“我聽說挑檐掉下來了，”葉深深地看著李策，眼中是憤怒和心疼，“這挑檐——”

這挑檐被人更換了木頭，正好圣上在，一定要舉告，要讓作犯科者罪有應得。

李策握住葉的角，重重向下拉去，同時開口打斷了的話。

“這挑檐是神祇的試探，你看到祥瑞了嗎？天上的。”

他們的目相撞，李策用極慢的速度搖了搖頭。

不能說，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恰巧出現的祥瑞讓皇帝龍心大悅，也讓各國使節驚羨贊嘆。天佑大唐，這是同兵馬作用一樣的震懾。

挑檐已經被認定為圣，此時揭穿李璋或者別人，就是在打皇帝的臉，在傷害大唐的尊嚴。

國家榮耀面前，他的傷痛和委屈算不了什麼。

葉咬下，咬得的檀口出殷紅的。扶住李策，口劇烈起伏，最終還是忍下這口惡氣，憤懣道“走，我帶你去治傷。”

李策緩緩點頭，對皇帝叩拜。

“典禮尚未結束，兒臣不適，懇求先行告退。”

皇帝神關切地頷首。

挑檐砸中李策肩頭，外傷并不明顯，看他咳出了，估計是牽了心肺。葉的表除了擔憂，還有些憤怒。

皇帝蹙眉凝神。

這姑娘在憤怒什麼？朕還沒有氣不跟朕說話呢。明明說懇求面見圣上，見了面

卻只管照顧的心上人。是在怪朕沒有保護好兒子嗎？

眼見他們就要離去，皇帝突然沉聲道“你就只求告退，不求別的嗎？你監修圜丘有功，又機敏地扶住挑檐，讓底下的朝臣免遭橫禍。朕可以賞你些什麼，說吧，你是想政事堂輔佐朝政，還是要黃金萬兩修建楚王府？”

好不容易起的李策又跪下去，而皇帝的這番話，已經讓皇子和朝臣們面震驚、形搖晃。

他們不嫉妒黃金萬兩的恩賞，能讓他們站立不穩的，是“政事堂”三個字。

政事堂原先建在門下省，后來遷至中書省，由宰相主持，定期召開朝政會議，決議一切朝廷大事。

從古至今，能政事堂聽政議政的皇子，前程都不可限量。

本朝只有晉王李璋偶爾能去，也不算正式進。

看來皇帝要對李策委以重任了。

只要他選政事堂，他便是朝廷唯一能同李璋分庭抗禮的皇子。到時候有的是人擁護站隊，李策的勢力會越來越大。

從今日起，他再也不是那個出生就被丟去皇陵，無人問津的活死人了。

然而李策跪在地上，抬起的臉頰上有清潤激的芒，卻懇求道“回稟父皇，兒臣想求旨賜婚。”

權力、金錢，他統統不要。

他只要葉，只想在正月初一的大好日子里，同定下親事。

那麼好，好到萬一被人搶走，他會恨自己一輩子。

皇帝有些錯愕地看看左右，忍不住無奈地斥責。

“沒出息。”

而周圍的皇子和朝臣們，有許多都松了一口氣。

沒出息好。沒出息，就不會同他們爭搶，就能給他一條活路。

只有晉王李璋的神沒有張或者松弛，他的視線落在葉上，看瞬息間紅潤的臉，看的注意力全在李策上，每時每刻，沒有關心過旁人一星半點。

他們還真是，深意重。

皇帝也是這麼想的，他雖然責罵李策，還是溫聲道“朕準了，讓禮部和司天監挑個時候，到安國公府下旨，擇日婚吧。”

李策叩謝皇帝，皇子們也適時上前恭喜，只有一個人沒有說恭喜的話。

趙王李璟氣哼哼地拍掉上的灰塵，闊步進來，擋住了李策的路。

“五哥，你讓讓。”李策咳嗽著，雖然有葉攙扶，走得還是很吃力。

李璟沒有避讓，他轉過，蹲下去，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你這個蠢貨，傷最忌挪，本王背著你。”

雖然罵他是蠢貨，但李璟的聲音里都是擔心。

“好。”李策沒有推辭，他慢慢彎下子，趴在李璟上。

李璟穩穩當當地起，雙臂攬住李策的，走了幾步便罵道“你怎麼這麼重？不是很瘦嗎？”

“是五哥養得好。”李策道，“趙王府的飯菜，很合胃口。”

李璟一時語塞，想了想，才悶聲道“咱得有出息。你小子就要家了，總不能還賴在趙王府吧？怎麼？還指我給你養媳婦，養兒子？你想得！做你的青天白日大夢！”

他絮絮叨叨，直到爬上馬車，把接近昏迷的李策放在墊上，才又罵道“不要臉的天雷劈腦子的李琛！都怪他把我撞倒，要不然你不會挨這麼一下！”

李璟今日有些困，走得慢了些，沒想到便被李琛推倒，又在上。他雖然不知道挑檐的事，但是知道是他們撞到柱子，才聽到斷裂聲。

迷迷糊糊中，李策握住李璟的手，輕聲道“五哥，別說，別說了。”

這里距離圜丘還很近，隔墻有耳，李策不想李璟卷其中。

“對，”葉扶住李策，吩咐車夫趕走，才對李璟道，“罵人是沒有用的，有些人只有躺在地下，才能安靜。”

李璟被這句話嚇得面一，下意識就去他的泰山石，忽然又想起葉不是說他，才舒了口氣道“你們可一定要在楚王府婚啊！”

聽你說話就覺得很可怕。

br> 就算我養得起，也不住嚇啊。

大唐一年一度的祭天祭祖大典，宣告落幕。

大駕鹵簿的皇帝儀仗，衛護皇帝回宮安歇。

皇帝雖然有些不舍，但今日也算過足了癮。不如就回宮吧，還可以把所見所聞告訴皇后，讓羨慕一次。

距離圜丘十里，在一個草木蕭疏的山丘上，道士王遷山背靠石塊，準備曬一會兒太。

他的邊癱坐著目瞪口呆、被嚇傻了的小武侯林鏡。

王遷山逮了一會兒虱子，林鏡才戰戰兢兢開口說話。

“剛才那個，是信煙嗎？”

那怎麼可能是信煙？信煙會聚在空中長久不散，以此標明方向。可王遷山空中的，分明是三的云團。

像是傳說中的織錦天孫，在銀河邊晾曬的流云。

抓到王遷山時，林鏡就發現他袖中鼓鼓囊囊，似乎藏著什麼東西。萬萬想不到，他藏的是天上的云彩。

王遷山已經捉完虱子，開始摳頭皮，一邊摳一邊道“算是吧，加了一點煉丹的東西，所以很好看。再乘著南風，就飛過去了。”

“你放這個干什麼？”林鏡煩躁地拽了拽腰帶，道，“你知不知道圣上正在圜丘祭天？萬一他看到，以為我們在干擾大典。我們死不足惜，可是會連累武侯長啊！”

林鏡急得想把王遷山碎兩半，但王遷山辯解道“你有你的武侯長，我有我的師父啊。我離開天臺山時，師父就說讓我今日務必放出彩云，我沒有不聽的道理。”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林鏡瞪著王遷山，不想聽他東拉西扯。

“為了消災啊，”王遷山慨道，“我師父畢竟，還是心疼兒的。”

應該是算到兒有災，而彩云五行屬水，葉屬木，水生木，則萬事通達順利。

他說完轉過，看向東南方向，悠悠道“我師父他，快回來了吧？”

離家十二年，不知道他想不想家。

他知不知道他的小兒，很兇，很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