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都進山南道，山丘便多起來。有些道穿山而過，在窄窄的峽谷間蜿蜒曲折。

等繼續向南進劍南道，一路還算通暢的道突然堵了。

許多巨石堆砌在峽谷間，把道路堵得嚴合。兩側是崇山峻嶺，葉勒馬而停，詢問青峰。

“有別的路嗎？”

青峰攤開輿圖，仔細看看，便道“請王妃在這里等待，我帶人去探探別的路。”

青峰離去，其余人試圖搬石塊。一路風馳電掣的馬匹，得以在道旁歇息，吃些草料。

葉拉下擋風的帽兜，出一張出塵絕的臉。

這張臉此時憂心忡忡。

王遷山已傳訊多日，李北辰怎麼樣了？有沒有染病？太子有沒有發現他的份？

應該不會吧？李璋那樣的人，肯定遠遠躲著，不肯走疫區。

但是別人呢？從京都去了好些醫者。

葉憂心忡忡，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恨不得把當地員揪出來，問問他這條路是怎麼回事。

隨從挪不巨石，青峰回來，也說無法繞道。

“這是通往綿州的必經之路，繞道會耽誤三日以上。”

“這一看就是故意堵路!”葉罵道，“是哪個黑心爛肺的王八羔子干的？”

并未在原地糾結太久，只微微蹙眉，便果斷道“棄馬！帶上隨藥材食，翻過去。”

一行十多人翻過石堆，不免上都沾上了些塵土。他們拍打塵土跳下石頭，走出雜草灌木遮擋的窄路，便見對面的路也不暢通。

這次堵路的，是人。

數十衛士陣列道旁，雖然上穿的不是朝廷制服，但只要細看一眼，便知道絕不是江湖人士。

那種威風凜凜的氣勢，要麼是軍，要麼是私兵。

為首的男人腰佩大刀，走上前來。

“啪啪！”護衛拔刀上前，把葉護在后。

那男人卻單膝跪地，雙手呈上名帖。

br> “楚王妃，我們主人有請。”

“你們主人？”葉沒有接名帖，只冷哼一聲問，“是人是鬼報上名來，整這些啰里嗦的東西干什麼？路是你們堵的？你們要不要臉？百姓怎麼通行？”

那男人被葉罵得灰頭土臉不敢回，氣勢都弱了一半。他轉頭看向后，有些無助。

排列整齊的衛士向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路。

道路盡頭，站著一位材高大的男人。

他面容白皙神肅靜，五酷似皇帝，卻又與皇帝不同。

皇帝臉上有山川崢嶸的氣勢，有萬人之上的威嚴，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悲憫，一些溫和，一些寬厚。

但是這個人，威嚴氣勢中，著想索取到什麼的執拗。

太子李璋站在道路盡頭，靜靜等待。

葉向他走來的畫面，他可以刻在心里，此生不忘。

葉是帶著怒氣走來的。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問道。

李璋看著，似沒有聽到在說什麼。

葉今日沒有穿紅。

綠窄袖短襖在初冬的天氣里，生機。結實的肩膀上，披一件藍印花羅，上面繡著幾朵月月紅。裳是聯珠紋錦，簡單的花紋間，似有約約的猛掠過。

什麼樣的服穿在上，都只是襯托的貌而已。即便佩戴著最閃亮碩大的寶石，人們一眼看去，還是只能看到的臉。

“無話可說，就請殿下讓一讓。”葉說著，從李璋前經過。

跟著的人寸步不離，就要護著離開。

“你等等，”李璋擋住了葉的路

，“劍南道不能去。”

李璋的幾乎抵在雪亮的刀刃上。那是青峰的刀，他始終護在葉邊，如臨大敵。

李璋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溫，也都更不容質疑。

“朝廷沒有這個命令，”葉道，“我聽說太子殿下的命令里，也只說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是怕瘟疫向外擴散。

李璋的面冷了些，皺眉道“若本宮以太子的份，命令你不準去呢？”

在葉面前，他總有一種束手無策的覺。

葉答道“劍南道我非去不可！我帶著藥材，對瘟疫有用的藥材。殿下不讓我去，我這就奏告圣上，說殿下不顧百姓死活。”

葉的確在路上采買了不藥材。有補養子的，有提振力的，也有純粹是因為那些藥比較貴，就買來帶著的。

“好，”李璋道，“你回去告狀吧。”

讓去告狀，總好過讓陷疫區，染疫病。

李璋促狹地看著葉笑，想看到惱怒。

他是太子，還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卻見葉點頭道“殿下不顧百姓死活，可我不是。我一定要進，你若不讓，不如打一架吧。”

肅然而立，的后，十多個護衛同時拔刀。

雪亮的刀照亮李璋的眼睛，下他眼中的翳。

李璋寸步不退。

他不需要退。他的人多，如果真打起來，他可以把葉邊的人殺干凈。那麼……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盤旋，如果他不管不顧，如果他已經登基為帝，他就可以不怕那麼做的后果。

可如今，他要靠平息劍南道瘟疫的功勞，坐穩太子的位置。

峽谷里沒有風，李璋的心中卻似被狂風掃過，最終又漸漸平息。

他無奈地搖頭道

“我是怕你病了。”

這一句真意切。

“無需太子關心！”葉道。

答得很快，像利刃斬斷流水。

李璋知道葉是不吃的人，即便如此，他也已經接近憤怒，想要抓住的手，教訓該怎麼做了。

那麼或許——

李璋轉頭，安排部下“為確保楚王妃安全，你們跟著。既然來送藥，那麼只準接醫。”

“是！”下屬齊齊應聲，在山間回響。

葉果然先去見了醫，找到了為王遷山傳訊的人。

這是故人。

“京郊一別，已有月余。”葉看著林奉，展微笑。

林奉正在嘗藥，藥碗從手中松，掉在地上。

“楚王妃？”他了眼，確認的確是葉，走近幾步，又不敢走得太近，難以置信道，“您怎麼來了？”

“我想問問，你幫忙傳訊的那個道士，住在哪里。”

綿州太大了，想找一個人，沒那麼容易。

“好說好說，”林奉道，“那道士也是故人，咱們都認識的。下帶王妃過去。”

“不用。”葉走近，遞上一張紙條。

“你把地址寫在這里就好。我帶來了些藥材，你看看管不管用。”

林奉連忙查收藥材。

在他眼里，藥材勝過金銀珠寶。

他一邊喜滋滋收藥，一邊道“自從葉節度使在劍南道上任，藥材已經多了不。但眼下最缺的，是藥方。無法研制出治疫病的藥方，疫病就不會停止。”

林奉說完，又擔心道“您還是別去找那位小道士了，我擔心他已經……”

葉的心提起來。

千里迢迢趕來，不想聽到死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