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員，大多文武雙修。袁承嗣為武將，很遇到對手。但他覺得，扶風的刀法太邪門兒了。

刀風狠辣招招致命，仿佛殺人在眼里，不過是用牙簽扎死一只螞蟻。

袁承嗣汗倒豎，在拼殺的間隙看向遠。

葉長庚正護著裴茉，同時報出了自己的份。

“吾乃劍南道節度使葉長庚，爾等束手就擒，可免死罪！”

沒人聽他的。

這些江湖刺客怕什麼死罪？

只分神一瞬，扶風的刀便著袁承嗣的手臂砍下。他低吼一聲，忍痛向后退去，目在空中同葉長庚相撞，對方對他點頭。

袁承嗣向林后的小山奔去。

看來的確打不過，那便只能逃命。

扶風追袁承嗣。

沒有回答袁承嗣的問題。

為何殺他？當然是因為銀子。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討飯長大。喝過發餿的泔水，穿過死人上下來的服，恨不得把自己賣了，換一頓飽飯。

現在已經不缺好飯，但還缺錢。

每天晚上，都會忍不住數一遍自己的銀票。

無論銀票有多厚，都覺得不夠，不夠。

所以眼前這人不是人，是五百兩銀子。

真可惜，他沒有那個楚王貴。

扶風一路追殺，把袁承嗣近小山，但始終沒有得手。每次刀鋒落下，都無法重傷對方，只能在他上劃下越來越多的傷口，流越來越多的。

袁承嗣一路躲避，藏進了山。

扶風沒有進去。

在外面哈哈大笑，笑得彎下腰，抖不停。然后掏出火折子，丟在地上。

地面已事先澆了火油，一道火焰沖天而起進山，隨后“轟”地一聲響，塌了。

地山搖，巨大的石塊落下去，把袁承嗣死死住。灰塵漫天，繼而什麼都看不到了。

昨日在這附近布置了好幾黑火藥，真好，用上了。

“到手五百兩。”扶風拍拍手，揚長而去。

下一個目標貴多了。

刺客退了。

  葉長庚越過一個個尸，找了許久，才找到坍塌的山。

一片服被在石頭下，出一個邊角。

那是袁承嗣的外袍。

“他死了！”

裴茉被嚇得不輕，整個人幾乎藏進葉長庚懷里。

葉長庚用大氅圍著，沉沉點頭，神冷峻，許久才嘆息道“算了，走吧。”

戰戰兢兢的秦嬤嬤也跟過來，畏懼地向后退。

葉長庚轉，雖然勉力制緒，但眼眸中的憤怒一覽無余。

“到江州去，我看劍南道要好好管管！”

他這個劍南道節度使，也該上任了。

“可以離開劍南道了？”面對李璋派來的護衛，葉有些激，卻又疑心道，“可是圣上不是說，劍南道瘟疫肅清，才準回去嗎？”

護衛解釋道“綿州尚有三百病患，都集中在槐縣癘人坊。醫藥已經在路上，不等殿下和楚王妃回京，也便痊愈了。”

葉同醫林奉對視一眼，都在心底松了口氣。

他們的確想回京。

如果病患都能得到妥善安置，那便可以啟程。

“只是有一件，”護衛解釋道，“太子殿下有令，所有回京車馬，都要一同行進。這是為了安全，也是要避免瘟疫傳播。”

“的確應該這樣，”林奉捋須道，“我們都接過病患，此時沒有發病，不見得幾日后還能安好。如果跑出去，生了病，無人醫治事小，傳播瘟疫事大。”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但葉看看里屋，眉頭鎖。

“我們自然是不能回京的。”王遷山的還不太好，他卜了個卦，道，“貧道該往東邊去。”

他來劍南道，是為了給師傅找藥。

藥已經找到了，可以讓葉采買一袋子，帶回京都。

至于他，自然是帶著李北辰回江南道天臺山。那是師父修道的地方，很安全。

師父要在京都安定下來，天臺山道觀暫時無人管理。

王遷山想了想，覺得道觀觀主這個職務，很不錯。

離開這麼久了，不知道神像前的功德箱滿了沒有。

這麼一想，瞬間歸心似箭。

葉也覺得這樣很好。

從劍南道到京都，快馬加鞭也需要許多日。不敢冒險讓李北辰跟著自己，萬一太子發現端倪，會很麻煩。

但是路途遙遠，安全起見，葉把朱彥留給他們。

“我邊的護衛很多，你護著他們兩個，送去江南道吧。”

朱彥鄭重答應，便去幫王遷山收拾行李。

王遷山笑著，說他的行李只有自己的侄子王發財。至于銀票……咳咳，都落在客棧了，這可怎麼辦？

葉順手從袖中拿出一沓，塞進他手里。

而“王發財”怔怔看著離開的葉，努力出笑容，眼淚卻落下來。

“姐姐，”他的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夠聽到，“一路小心。”

宣政殿的臺階很陡，李策需要很小心，每一步都抬得夠高，才能安然到達大殿。

為親王，他有權利參加每日的早朝。

只是他今日來得有些遲，遲到李璟已經起，準備退朝回家。

有些朝臣已經吃完了捎帶進來的零，撣掉落在服前襟上的芝麻粒，準備去吃一頓正經早飯。

還有些朝臣昏昏睡，想回去睡個回籠覺。

這個時候，門開了。

一道斜斜的影子落殿，那是初升的紅日，從東南方，照亮李策的影。

李璟驚訝地看著緩步而的弟弟，從高高的案上走下來。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去給楚王拿把椅子，去端參茶，把早膳也送進來……”

笑容在李策的角散開，讓他一雙寒星般的眼眸里，稍稍出溫暖。

“不必了，”他開口道，“本王不是來

用飯的。”

他不是來用膳的。

朝臣向李策看過來。

看他拔的姿，看他俊的臉龐，看他鄭重的神，看他眼中的寒。

他來做什麼？

朝臣們不敢議論，卻敢猜想。

聽說楚王行將就木，活不了多日子了。

有些朝臣決定今年過年，不去楚王府送禮了。還有些朝臣則采買喪葬用品，準備倒手賣給禮部，賺一筆銀子。

有朝臣惋惜他將要英年早逝，還有朝臣則惦記著，等李策死了，自己家的兒子有沒有機會，去求娶一下葉。

眾人各懷心思，但是有幾個人，心中卻如閃電落下，瞬時生起一希。

不會是……

他敢嗎……

他能嗎……

大理寺卿崔玉路向李策看去，直到聽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答案。

“本王請諫徹查裴衍貪腐案，本王手中，有裴衍貪腐銀兩去的實證！”

李策的聲音不大，卻如響雷，震每一位朝臣。

崔玉路瞬時出了一熱汗，覺自己渾發麻、站立不穩。他覺得臉上有些熱，抹一下，竟是淚水。

終于，終于有人肯出頭了！

不懼權勢、不怕報復、張正義、肅清朝堂！

李璟距離李策只有幾步，此時也停住腳。

他張了張口，不敢問出他心里的疑問。

半晌，是兵部尚書問了出來。

“楚王殿下，”宋守節年齡大了，說話卻仍聲如洪鐘，“裴衍貪腐銀兩的去，是哪兒啊？”

他盯著李策，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李策轉頭看著他，正道“太子李璋。”

大殿靜如午夜的皇陵，只是這安靜中，仿佛有大唐歷代先祖的視線，在李策上聚集。

這安靜，靜得人聲鼎沸。

他說出來了！

他不想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