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匣子裏放著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那鞘已經斑斑駁駁的,像是從乞丐窩裏掏出來的一樣。
十八娘出手去,懷念的拿起那把匕首,用力的拔了出來,隻見那匕首的刃上全是暗紅的汙漬,帶著一子不祥的氣息。若是靠近一聞,還帶著腥味。
這匕首上頭,也不知道沾了多亡魂。
除了這匕首,其他的倒是世家貴們常用的一些釵環玉,雖然過了許多年了,都還保存得極其的好。
十八娘翻了翻,將裏頭那些貴重的零碎全都倒了出來,隻見那最下頭,還著一隻草編的蜻蜓,看起來活靈活現的。
這個匣子,的確是上輩子常用的那一個。
而這隻草編的蜻蜓,和那把破破爛爛的匕首,則是上一世中最出格的一段回憶。
“小娘,這裏怎麽會有一顆紅的香珠?”南枝說著,從桌腳撿起一顆紅渾濁的香珠,輕輕地放在十八娘麵前。
十八娘一看,臉大變,難怪那匣子打開的時候會有奇異的香味,自然是因為有這麽一顆香珠的緣故。
隻是,這顆香珠也是第一次見,這麽說來,在死後,有人把這個匣子打開了,然後放了這顆香珠進去。
十八娘拿起香珠對著火仔細的看了看,隻見這紅的珠子中間分明有一顆黑的藥丸,們先頭都誤以為是西域奇香,沒想到竟然是一顆用蠟封住的藥丸,隻是不通醫,不知道這藥丸是做什麽用的。
“先將這匣子收起來吧,我有些困了,給我乘一碗湯,飲完就沐浴歇息了。”
南枝點了點頭,將這匣子收了起來,在所有的東西都放進去,盒子的蓋子蓋上的一瞬間,隻聽的哢噠一聲,這匣子又恢複了原樣,不管怎麽掰,都打不開了。
這一路上,十八娘都沒有睡好覺,又有孕在,覺得特別的困頓,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恍恍惚惚的,又回到了當初在王家的那個午後,好似在睡之間,也喝了一碗大骨湯,上麵撒著零零星星的小蔥,不知道燉了多久,湯都了白。
討厭葷腥與油膩,那湯都是邊的大丫鬟細細的挑過了,將浮在麵上的油脂去了,方才口。
那天的湯特別的好喝,的胃口也極好,喝完了之後,便躺著曬了會太。
大晉末年,兵荒馬的,難得有這樣愜意的時。
那曬在人上暖洋洋的,不一會兒就讓人有了睡意。迷迷瞪瞪的,仿佛聽到了什麽打翻了的聲音,是什麽呢?
那聲音忽遠忽近的,過了好一陣子,才清晰起來!
“聽說三郎沒有死,回來了!還帶了一個貌如花的小娘,之前是公主呢!”
另一個人說道:“公主算什麽?咱們裏頭的那位,可是比公主還要傲氣的,如今大晉都要亡了,公主也不過是地上的泥。”
先前說話的那丫鬟低了聲音,“你不是家生子,自然是不知道的,三郎當初早就喜歡上了這位寶珍公主,隻是族中不依,非要他娶了如今的夫人,你知道的,的師父可是國師。大晉若是亡了,皇帝就不是皇帝了,可國師還能當國師。”
漸漸地,那聲音又有些聽不清楚了。十八娘心中大驚,想要站起來,靠近一些聽,卻發現仿佛被困住了,既當不了沈十八娘,又做不回當初的謝靈,甚至,連一手指頭也不了。
不一會兒,又有聲音響起了,這次是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常年習武,能夠聽音識人,這腳步聲沉重,帶著淺淺的拖地聲,顯然走路之人,有些拖泥帶水,極不幹脆!
來人是王三郎,的夫君。給他做了好些雙靴子,因著他這種走路的習慣,靴子底總是很快就磨禿了。
原來王三郎回來了,他並沒有戰死疆場,他回來的事竟然沒有人通報!
不對,明明之前睡著之後,這些事都沒有發生的,隻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變沈十八娘了。那麽這次怎麽又回去了呢,難不是那個匣子影響的?
“三郎,這屋子裏燉著什麽湯,好香啊!我腹中孩兒了,你可能給我乘一碗?”
這是寶珍公主的聲音,當年在大晉皇宮的一次夜宴上,寶珍公主囂張跋扈的砸碎了麵前的玉盞,還囂著要劃花的臉。
沒有說話,隻看了寶珍公主的母親淑妃一眼,淑妃嚇得立刻衝了過來,對著寶珍公主就是一個耳。是按著的頭,讓賠罪。
那時候的謝靈,也是個不服輸的子,甩出腰間長劍,一劍劈開了寶珍公主的桌案,劈裏啪啦的東西灑了一地,寶座之上的帝王,嚇得了一隻鵪鶉。
大晉末年,帝王懦弱,後站在龐大的謝氏,站著國師的,簡直是不能惹的存在。
接著就是那悉的什麽打翻了的聲音,十八娘聽著,大約是爐子上的湯鍋子打翻了,那咕嚕嚕的滾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車子。還有什麽發出了啞啞的撞擊聲。
十八娘覺得,大約是那大骨頭撞到了湯鍋底兒。
浪費了一鍋好湯!
隻是這湯若是給寶珍公主飲,那還不如喂狗的好!
寶珍公主還在和王三郎說著什麽話,十八娘卻好似站在他們麵前,卻什麽也聽不見了。
“小娘,小娘,該起了。”
十八娘猛地睜開眼睛,隻覺得額頭上全是汗,上黏糊糊的極其不舒服。
了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南枝,原來剛才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讓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上輩子。
南枝扶著十八娘坐起來,拿著帕子了額頭上的汗,“小娘可是夢魘了?奴準備好了熱水,給你清洗一番。先頭裏正院來傳話了,家主大人讓您過去用膳。”
十八娘點了點頭,“知了。我的箱籠件,你別這麽快的就都攤開了,這範咱們待不了太久,還是要去晉,要去打長安的。父親他為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如今我多出力一分,日後我的孩兒,上的保障便多一分。”
南枝聽著紅了眼,“我家小娘,自是要長命百歲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謀(一更)
十八娘沐浴更之後,又換一輕便一些的衫,取了件連著兜帽的淺紫披風裹在上。
南枝挑了燈,同西屏一左一右的伴著十八娘,去了正廳。
因著耽擱了一會,這廳裏差不多已經有許多人了,十八娘放眼去,大部分都是叔伯輩的,王六郎正坐在沈老山長旁,同他微笑著說著話。
他如今已經是太原王氏族長了,自然不能將他當作尋常的孫輩看待,而且他本來就是沈老山長的得意門生。
沈十六坐在一群小娘堆裏,看上去雲淡風輕的,仿佛適才王六郎來談和離,不過是十八娘的一場夢罷了!
甩了甩腦袋,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十六從小被慣著養大,不是一個能夠忍氣吞聲的人。
十八娘衝著勾了勾角,果然沈十六臉一變,又拽了拽手指強忍了下來。⊥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請祖父和各位叔伯安,十八娘來遲了。”十八娘走到沈老山長跟前,彎下腰去,替他斟了一杯酒。
沈老山長看起來十分的愉悅,接過酒盞一飲而盡,“我們這邊都是些臭烘烘的男子,別熏到你了,你祖母尋你,快些去吧。”
十八娘點了點頭,朝著其他的叔伯都行了大禮,他們卻是都倉忙的側著子了半禮。
看來沈老爺子已經同他們說過沈家要支持李子期的事了。
的份瞬間已然不同,誰也不好全禮。
沈老太太坐在主座上,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像是廟裏的彌勒佛菩薩。
一見到十八娘衝著招了招手,“我的兒,聽說你一回來便想吃那翡翠白玉蘿卜,我讓廚上選了羊骨熬了許久,綿又味兒,先給你乘一碗嚐嚐。”
十八娘笑著接了,“多謝祖母了,這湯還燙著,微涼一會就喝。”
說著坐了下來,看著麵前的那盞湯,不是,每個人麵前都是有一盞的。
說起來,這世家大族裏日子過得久了,便不滿足於與那平頭百姓喝一樣的湯了,多是用那名貴的藥材燉的,喝起來如同喝藥一般,也就是十八娘,這麽多年了,一直都喜歡簡簡單單的味道。
老太太燉著羊骨蘿卜湯,是向示好?
拿起勺子攪了攪,這湯的確是熬得極好,白的,上麵飄著細細的青蔥和枸杞,還有一些黃黃的黨參。
羊骨也質鮮,出健康的淡。
隻是十八娘想起適才在夢中聽到的湯罐子在地上咕嚕嚕的滾聲,骨頭撞擊著罐子的聲音,就怎麽也沒有胃口了。
用勺子攪了一下,卻聽到旁邊一個小娘輕聲聲的說道:“十八姐,你怎麽不飲湯?我聽說祖母是特意為你熬的。你瞧,正在地打量你呢!”
扭頭一看,這個小姑娘正是唯一的族妹沈十九,是二房嬸嬸的老來,長得甚是俏可人,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花。
的頭發烏黑亮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溜的轉著,帶著一子靈氣。這是一個很容易讓已經做母親的人,生出好的子。
十八娘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其實我在來之前,已經飲過了。不過祖母的心意,我自然是不會辜負的。”
十八娘說著,拿起勺子輕舀了一口,又用帕子了。
沈十九見十八娘喝了,一雙眼睛笑得像彎彎的月牙兒,“好了好了,祖母笑了,也沒有看你了。十八姐若是喝不下就別喝了,其實我來之前吃了雲片糕,也喝不下這湯了。”
沈十九說著,像個孩子似的,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個紅果子,像是一隻老鼠似的,用袖子遮擋著,吭哧吭哧的咬了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音。
十八娘好笑的搖了搖頭,卻悄悄地把帕子遞給了後的南枝,不一會兒,手中的帕子又是煥然一新的了。而西屏卻是拿著那塊舊帕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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